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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吟唱
好不容易等到大軸戲結(jié)束,貝子爺站起身,貝子爺意興闌珊,帶著人離開了戲院:“今個就慶余堂聽聽小曲,耍耍去吧?!?/p>
慶余堂,名雖似藥鋪,實乃京城首屈一指的風月場。這銷金窟里,一盞茶便抵尋常百姓一月嚼谷,一瓶白蘭地頂?shù)蒙习肽陝谧鳌M鶃斫允侵熳腺F客、豪紳名流。
陸嘉衍礙于情面,被眾人半推半就擁了進去。甫一落座便如芒在背——洋酒瓶上明晃晃的價碼刺得他眼疼,姑娘們臉上厚重的脂粉,更像刷了立邦漆一般,讓人不忍直視。
“貝子爺容稟,小的家里規(guī)矩頗多,賢妻有言,戌時必得歸家?!标懠窝芷鹕黹L揖,懇切說道:“今日恕小的不能奉陪,還望貝子爺玩的盡興?!?/p>
“才沾席就要走?”貝子爺將翡翠鼻煙壺往案上重重一磕,冷笑道,“區(qū)區(qū)個宮女就把你治得這般服帖?罷,要走便走。只是這滿座貴胄,你總得飲了辭席酒才像話?!?/p>
陸嘉衍推辭不得,只得硬著頭皮連飲了八杯白蘭地,這才勉強脫身。甫一出得門來,夜風迎面一吹,酒勁便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他踉蹌著扶住斑駁的磚墻,胃里翻江倒海,直吐得肝膽俱顫。二虎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好容易才將他安頓在人力車上。
拉起車杠快步前行,陸嘉衍癱軟在座位上,醉眼朦朧地望著街邊忽明忽暗的燈火。酒意上涌間,他不自覺地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歌曲: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沙啞的嗓音在夜色中飄蕩,時而斷續(xù),時而綿長。
二公子眉頭一蹙,手中折扇“啪“地合攏:“這唱的什么曲子?調(diào)不成調(diào),腔不成腔,倒是詞里透著幾分意思?!?/p>
話音未落,他已撩起衣擺疾步追去:“快!給我追上前面那輛車!”
偏生他的馬夫遲了一步才套上車出來,而二虎卻似初生的牛犢,兩條腿跑得比馬車還快。青石板上“咚咚“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轉(zhuǎn)眼間就拐進了巷子深處。
待二公子追至巷口,只見朱漆大門“咿呀“一聲合攏,將兩人身影吞沒。他駐足門前,仰頭望著“陸府”的匾額,月光在匾上鍍了一層冷霜。
那句“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在心頭反復(fù)盤旋,竟覺喉間發(fā)苦——這不正是說的他自己么?折扇在掌心敲出沉悶的聲響,忽而輕笑一聲:“白骨青灰皆我孔尚任這《桃花扇》,當真寫盡了人世滄桑?!耙癸L卷起他月白色長衫的衣角,在青石板上投下?lián)u曳的孤影。
他轉(zhuǎn)身時,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明日去遞個帖子,就說——“略一沉吟,:“西城沈家二公子,想請陸先生東興樓一敘。這般好詞,倒值得浮一大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