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泣血,驚得滿座看客拍案叫絕。這唱詞像把刀子,直戳進每個京城百姓的心窩子里。
各大戲班紛紛響應(yīng),連演七天義場。每至終場,必齊聲高唱:“舊恨尤未消,豈可走舊橋?改弦雖陣痛,眾志萬事通!”
臺下的茶碗蓋叮當(dāng)作響,竟比戲臺上的鑼鼓還要響亮三分。前門大街的茶博士發(fā)現(xiàn),近來連跑堂的小伙計都能將這唱詞背得滾瓜爛熟。
這戲文像長了腿,從戲園子溜進胡同口,又從胡同口鉆進各家各戶的炕頭上。就連八大胡同的姐兒們沏茶時,也會不自覺地哼上兩句“位卑未敢忘憂國”。四九城的空氣里,漸漸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
七日的民間醞釀,終于在這一天迎來了高潮。陸嘉衍站在裝滿報紙書籍的板車前,望著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有長衫儒巾的教書先生,有短打裝扮的商販伙計,甚至還有幾個旗人打扮的老者。
“走!”陸嘉衍一揮手,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格外清脆。這支奇怪的隊伍穿過正陽門,拐過棋盤街,沿途不斷有人加入。
院校的學(xué)生紛紛加入,茶館的說書先生夾著驚堂木,使館的馬車追隨其后。等到了大帥府前時,烏泱泱已聚了上千人。
“請大帥明察民意!”
“維護共和!反對獨裁!”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陸嘉衍正要登上石獅基座演講。忽然,大帥府一側(cè),一輛西洋馬車緩緩駛來,在人群前三丈處停下。
車門開處,先踏出一雙锃亮的馬靴。待那人整個身子鉆出來,陸嘉衍瞳孔猛地一縮。
那張瓜子臉、細眉毛,活脫脫就是春晚舞臺上那位總說“我可想死你們啦”的笑星長相。
他按著腰間配槍走來,皮靴踏在青磚上的聲響讓現(xiàn)場驟然安靜。“是你帶的頭?”他盯著陸嘉衍,滿臉嚴肅。
陸嘉衍深吸一口氣,將手中《共和宣言》舉過頭頂:“這是四萬萬同胞的心聲!我們依憲請愿,何罪之有?”
“姓名?”軍官舉起馬鞭,突然提高聲調(diào),“可敢報上名來?”
“北洋第一陸軍小學(xué)國文教習(xí)陸嘉衍!”他索性解開長衫前襟,露出里面的西式襯衫,“要殺要剮,陸某候著!“
這話像塊熱鐵扔進冰水里,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幾個學(xué)生模樣的青年擠到前排,把陸嘉衍團團護住。誰也沒注意到,徐副官嘴角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
突然,軍官一把奪過板車把手,對車夫喝道:“起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竟親自推著滿載請愿書的板車往大帥府走去。
陸嘉衍笑了,他知道馮大帥是會做這件事的人。別的大帥他未必一眼認得出來,這個確實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