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李純雖然不懂制鹽,但也能看懂資料里的數(shù)據(jù),對于這些新式制鹽法可能帶來的龐大利益,也不是完全不動心。
怎么就又是天兵拿出了這種好東西呢?
正當(dāng)此時,有內(nèi)侍來報,幾位宰相在紫宸殿外求見。
李純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見過外臣了,但這回顯然是不見不行了。
普通的事務(wù),都是早有定例的,平時李純跟宰相和重臣們有商有量,那是他勤政,就算他懈怠了,不愿處理,宰相也能按照舊例處置。所以他還愿意批奏折,就算不見大臣,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像這種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改革,不可能只靠批奏折來處理。
李純心底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怕。
想到要去見朝臣,李純心底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怕。
這個字跟皇帝實在不搭。
但事實就是如此,皇帝跟臣子、尤其是宰相之間的關(guān)系是很微妙的。
宰相是皇帝用來治理天下的人,所以相權(quán)本質(zhì)是從皇權(quán)之中分出去的一部分。但這個部分,并不是固定的,當(dāng)皇帝強勢的時候,皇權(quán)會占上風(fēng),但宰相若是足夠強力,也能壓制皇帝。
正是因為這樣,皇帝才要刻意扶持宦官,將另一部分權(quán)力分給家奴。
這樣一來,皇帝就不用親自上陣跟大臣博弈了,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文臣和宦官之間的裁判。
這就是帝王權(quán)術(shù)的核心——平衡。
在這一點上,李純本來做得很好,他似乎天生就具有做皇帝的才能,再怎么強力、能干的臣子,也很難讓他感受到威脅。
但天兵的出現(xiàn)打破了原本的平衡,李純也就沒法繼續(xù)做那個裁判了。
他必須要親自下場。
失去了原本的優(yōu)勢,再加上身體出了問題,讓李純在面對自己的臣子時,已經(jīng)無法再像之前那樣保持超然的姿態(tài)。
他會怕。
之前李純始終不愿意正視這一點,自欺欺人地以為只要打造一個足夠安全的堡壘,躲在里面就能萬事大吉。但是天兵拿著錘子一敲,他的堡壘就搖搖欲墜,不得不睜開眼睛去面對一切了。
到了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害怕。
要說是害怕幾個臣子,也不盡然,應(yīng)該說,李純怕臣子們看出自己身上的異樣,怕他們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跟幾年前的父親一樣。
但他也絕對不會像父親那樣,只有隔著簾子才敢召見大臣。
其實那道簾子一放,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急切之中,他不由自主地打開抽屜,拿出了那個眼熟的木盒。盒子里存放的,就是他還沒有吃完的幾粒金丹——李純分了一半,跟道觀里搜出來的原料、丹爐里刮出來的半成品一起,交給太醫(yī)去研究,但還在手里留下了一半。
也許,那時他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