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與白 第54節(jié)（第3頁）

賀睿峰說：“阿姨，您身體還沒恢復，什么都別多想，養(yǎng)好身體才是最緊要的事。您要是有什么難受的，跟我說，我找醫(yī)生。還是我明天讓我媽來陪陪您，好嗎？說說話，聊聊天?！?/p>

趙婉怡也搖頭。

賀睿峰不說了，進浴室拿一次性洗臉巾，沖了熱水擰干了。出來后把洗臉巾遞給鄧成寧，讓他幫趙婉怡擦干凈臉。等鄧成寧擦好，他又擰了一條新的熱洗臉巾，幫鄧成寧擦眼淚。完了后，給趙婉怡倒溫水，給鄧成寧剛買的熱豆?jié){，問他喝不喝。

安慰好母子倆，護士來例行查房，勸說家屬或護工只留一個，讓病人好好休息。

他們兩個都是男性，不適合陪護。趙婉怡也讓他們趕緊回去休息，還說有護工在，讓他們明天都別來了，鄧成寧照常去上班就行，她有什么事會打電話的。

鄧成寧還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賀睿峰幫他開口：“阿姨，我還放假著呢，有的是時間，您別操心了。明早我就來看您，您趕緊休息吧?！?/p>

又叮囑護工，夜里有什么事馬上給他打電話，這才帶著鄧成寧離開醫(yī)院。

他把鄧成寧帶回自己的小房子，煮了一碗熱熱的湯面，說：“寶寶，你晚飯都沒吃幾口，吃點吧？要不喝點熱面湯也好。別擔心，我跟醫(yī)生談過了，醫(yī)生說阿姨只是這幾天休息不好，接下來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復健康。而且阿姨是早期乳腺癌，發(fā)現(xiàn)得早，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p>

鄧成寧看著他，出了病房后停止的眼淚又嘩地下來了。

賀睿峰手足無措，捧著他臉，一下又一下幫他擦掉不完的眼淚，心疼地問：“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鄧成寧抓住他手，像個孩子一般無助地追問：“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我是不是只顧自己一個人？我老想逃離家里，我沒想過我媽媽一個人有多么孤獨。她是我的媽媽，她不是陌生人，她全心全意地為我著想?？晌摇?/p>

賀睿峰緊緊抱住他，哄小孩一樣，一下又一下拍撫著他的背。

鄧成寧哽咽著跟賀睿峰坦白所有，一切的一切不是偶然，不是命運的突然重逢，而是他媽媽精心的計劃，只是為了他快樂一點，為了讓他不再孤單一人。

“天啊……”

聽完后，賀睿峰久久沉默，只能感嘆這么一聲。

“可我，從小到大，一直在心里怪她……”鄧成寧深深低下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家人，不，我是一個糟糕的家人……我沒有給過她一點支持……”

賀睿峰嘆氣，捧起鄧成寧哭到雪白的臉，一點一滴擦掉他的眼淚，認真地說：“不，你是你媽媽最好的孩子。你做了你能做到的一切，你這么自立，這么聰明，這么優(yōu)秀，你讓你媽媽以你為榮。我媽多羨慕趙阿姨有你這樣的孩子，你知道嗎？你很溫柔，很體貼，寶寶，你一直在替你媽媽著想，你一直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達成她的期待，讓她開心。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寶寶。”

“我沒有……”

“不，你有?！辟R睿峰堅定地說，“你如果覺得以前的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是以前的你還太小，現(xiàn)在的你長大了成熟了?？赡悴荒芑剡^頭去責怪那個小小的鄧成寧，好嗎？他已經(jīng)盡他最大的努力了?！?/p>

鄧成寧失聲痛哭。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么痛哭過，即使是在他爸爸的葬禮上。

那時小小的他怕媽媽傷心過度，強忍住眼淚，裝出一副穩(wěn)重成熟的樣子，朝來悼念的親戚朋友鞠躬。

可現(xiàn)在他在賀睿峰的懷里，哭得歇斯底里，像要把從以前積攢到現(xiàn)在、十幾年的眼淚都哭完一樣，大哭，痛哭，哭到昏昏沉沉，幾乎要失去意識。

然后他聽見賀睿峰小聲說，寶寶啊寶寶，都是我的錯，要是我高一主動跟你交朋友就好了，要是我高二的時候不那么愛面子就好了，要是我高三的時候豁出去表白就好了。

對不起，寶寶，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