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蕭淵將李軒請到了書房。
屏退左右,翁婿二人對坐。
“殿下在豐祥郡的手段,老臣已經(jīng)聽說了?!笔挏Y親自為李軒斟滿一杯熱茶,聲音低沉,“以萬民之心為刃,兵不血刃,奪一郡之權(quán)。好手段?!?/p>
“岳父大人謬贊了。”李軒笑道,“不過是二哥送上門的機會,我若是不接著,豈非辜負了他一番‘美意’?!?/p>
蕭淵看著他,眼神復(fù)雜:“老臣在北境二十年,自問對軍心掌控?zé)o虞。但京城的風(fēng),終究還是會吹到這里。軍中并非鐵板一塊,有些人生了安逸之心,有些人……則生了別的心思?!?/p>
這番話,已是極度的交心之言。
李軒心中了然,蕭淵這是在向他坦陳北境軍中潛藏的危機。
“岳父大人所言,莫非是指那位魏忠都尉?”李軒直接點破。
蕭淵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贊賞:“殿下慧眼如炬。魏忠此人,能力出眾,但心氣太高。老夫提拔他,是愛其才,但也一直在防著他。近來,他與幾名中層軍官往來甚密,隱隱自成一派,怕是……受了京中某些人的蠱惑?!?/p>
“三皇子李毅。”李軒淡淡吐出四個字。
蕭淵瞳孔一縮。
“一線天截殺我的人,是三皇子。他在我東宮安插眼線,被我拔除。我斷他財路,他自然懷恨在心。二哥想坐山觀虎斗,大哥有勇無謀,唯一會在此刻,不惜代價在岳父大人的軍中埋下釘子的,只有他?!崩钴幍姆治隼潇o而精準(zhǔn)。
蕭淵沉默了。他沒想到,自己鎮(zhèn)守的北境,早已被京城的暗流滲透至此。這不啻于在他心頭插了一根刺。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蕭淵問道。
“處置?”李軒笑了笑,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為何要處置?一根刺,看不見的時候最危險。如今我們看見了它,它反倒成了魚餌?!?/p>
他看著蕭淵,眼中閃爍著精光:“岳父大人,我此次前來,不只為送糧,更想借此機會,幫您將這軍中膿瘡,徹底擠掉?!?/p>
“殿下想怎么做?”
“很簡單。”李軒放下茶杯,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力量,“明日,我要親自去軍營,檢閱三軍,犒賞將士。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我這個太子,不僅能送來糧草,更能分辨忠奸。有些人,既然想跳出來,我便給他搭個舞臺,讓他跳個夠?!?/p>
蕭淵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子還年輕的太子,心中震撼無以復(fù)加。這份魄力,這份心計,哪里是儲君,分明已是帝王心術(shù)。
他緩緩起身,對著李軒,鄭重地長揖及地。
“大周有殿下,社稷之幸,萬民之幸!”
……
次日,天還未亮,巨大的運糧車隊在金吾衛(wèi)的護送下,正式駛?cè)霑x元城,前往軍用糧倉。
李軒換上了一身利落的勁裝,與蕭凝霜并肩而立,在城頭檢閱著這支綿延數(shù)里的隊伍。
任務(wù),至此算是名義上完成了。但李軒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拉開序幕。
他的目光越過忙碌的士兵,投向了遠處連綿的軍營。
那座固若金湯的軍營,此刻在他眼中,既是自己最堅實的后盾,也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龍?zhí)痘⒀ā?/p>
而他,正要親手將潭中的蛟龍,穴中的猛虎,一一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