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韃子,護我家園!”
數(shù)百個喉嚨迸發(fā)出帶著血腥味的狂嘯,吼聲撕裂寒夜。震得篝火瘋狂搖曳,火星沖天而起。
秦猛立于石碾之上,身姿如槍。篝火的烈焰映紅了他冷硬的面龐,也點燃了數(shù)百雙絕望眼中復(fù)仇的火焰。
人群的怒吼仿佛喚醒了這座傷痕累累的堡壘。
小南河堡滄桑的輪廓在沖天的火光與吶喊中,如同一頭沉寂已久的猛獸,朝著北方無邊的黑暗,發(fā)出了它倔強而兇悍的第一聲咆哮!
不遠處的界河,水聲隆隆,奔騰不息,似在呼應(yīng)著這片飽經(jīng)摧殘的土地上,那重新燃起的、不屈的生命之火。
篝火灼灼,群情激蕩。
怒吼聲在打谷場上空久久回蕩。
每一聲“殺韃子,護我家園!”都像滾燙的烙印,狠狠砸進在場所有人的身體里、靈魂深處。
吼聲暫時停歇,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篝火的噼啪聲交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燃燒的狂熱氣場。
協(xié)助登記戶籍造冊的諸葛風(fēng),此刻筆尖微頓,抬頭望著火光中如同礁石般屹立的秦猛,又環(huán)視周圍一張張因仇恨和希望而扭曲變形的臉龐。
他心中暗嘆:“大周建國至今,承平日久,文恬武嬉,繁華盡被朱門歌舞掩。
唯有這邊陲煉獄之地,方知民氣如薪,血性未死。圣賢之道,仁義之說,于此地……不抵刀鋒半分!”
諸葛風(fēng)家逢巨變,流離千里,攜妹北上投軍。北境慘狀已將他昔日的書生意氣碾得粉碎。
此刻,這震天的殺聲,反而讓他感到一種扭曲的安心。
在這邊陲之地,靠耍嘴皮子,扯知乎者也可打退不了韃子。唯有殺戮,才能爭一條生路!
秦猛平復(fù)心頭激蕩,聲線再次轉(zhuǎn)為鋼鐵般冰冷,壓下了沸騰的吼聲:“邊陲苦寒,活命不易。
想活,就得耕戰(zhàn)時拿起鋤頭,戰(zhàn)時掄起刀槍。
一入南河堡,便與堡同生死。欲茍且偷生者——”
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停頓了片刻,每個字都砸出清晰的烙?。骸俺酝赀@頓飯,立馬滾。滾回城寨窩棚,自生自滅,秦某絕不阻攔。
然戰(zhàn)時怯陣,臨敵退縮,壞我軍心堡規(guī)者——殺無赦!
冰冷的三個字,配上他那張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鐵鑄般毫無表情的臉,以及一旁按刀而立的李山、張富貴等殺氣騰騰的甲士,形成巨大的震懾力。
一股實質(zhì)性的殺氣籠罩全場!
“本官被上官授便宜行事之權(quán),可先斬后奏!皇權(quán)特許。”
秦猛的聲音帶著某種殘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爾等——給老子牢牢刻在心上,莫要忘了。”
場中針落可聞。篝火燃燒的“噼啪”聲被無限放大。
許多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臉色蒼白。
但出奇的是,先前那些猶疑的目光反而漸漸穩(wěn)定下來,恐懼被一種奇異的安定感取代。
是的,冷酷,但清晰,鐵一樣的秩序,在這朝不保夕的絕境,反而成為最可靠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