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進道:“安道兄是為摯友心焦,為案情奔波,豈是尋常的急切?然行百里者半九十,我相信此案距離真相大白已經(jīng)不遠,但越到這個時刻,越不可操之過急!”
呂安道拱手:“正是此理,多謝仕林提點,告辭!”
“告辭!”
此時林小乙和朱兒已經(jīng)等在衙門口,眼見他和呂安道分別,才走了過來,想要問一問開棺驗尸如何了,卻又有些擔心,狄進倒是微笑道:“一切順利,只是我餓得很了,家中可備好了餐食?”
林小乙喜道:“備好了,都是公子喜歡吃的菜肴!”
“那就回吧!”
這個年代的人,不少都是習慣于吃兩頓,尤其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呂安道便是如此,而狄進則是后世的習慣,一日三餐是從來不落的。
今日由于去城外驗骨,回來后又在府衙討論,到目前還未吃飯,對于生活極其規(guī)律的他來說,自是不太適應,感覺思維的敏銳度都下降了。
所以別的不提,必須先干飯!
待得回到舒適的家里,飽餐了一頓,狄進方才覺得自己的頭腦變得清醒,恢復到最佳的狀態(tài),邁步進書房:“我想些事情,你們先去忙。”
“是!”
此時狄湘靈正立于書房的書架前,翻看著《洗冤集錄》越來越多的殘稿,那專注的模樣可不是打發(fā)時間。
等到狄進走入,她才放下稿子,指了指書桌上的一沓契書:“袁弘靖留下的那四頁仆婢契書,我派人去牙行查了,沒看出什么蹊蹺,就是很正常的雇傭……”
狄進接過,先是翻了翻,發(fā)現(xiàn)有足足十八張,每一張上都記錄了仆婢的家庭年齡、身高體態(tài)、懸秤稱重、雇傭經(jīng)歷等等,對于古代來說,已經(jīng)是相當規(guī)范的履歷。
這是市場催化出來的,比如并州雇傭林小乙時,茶肆的市頭馬三就將對方的詳細消息奉上,連之前被雷家屬下?lián)屽X的經(jīng)歷都特別告知,避免雇主吃虧上當,也唯有這樣的深入了解,才能讓他們吃上牙人中介這碗飯。
但這里缺失了一份:“沒有宅老的?”
狄湘靈道:“宅老一般不是雇傭的,都是身邊的親近人,或是仆傭干得久了,能力出眾,被主人用來管家,這孫家的宅老應是前一種,據(jù)牙行的人說,這些仆婢都是孫老來挑選的……”
狄進目光微動:“宅老也姓孫?賜姓么?”
前唐的高門士族,以姓氏為榮耀,府上的豪奴最大的光榮,就是被主家賜姓,到了宋朝不太重視這些,不過真要是賜姓的,往往也是最為親密的關系。
狄湘靈道:“應該是吧……反正據(jù)那些牙人說,這宅老挺趾高氣昂的,一副家中上下都由他作主的模樣!”
狄進仔細看了一遍契書,緩緩地道:“這些仆婢,給的錢財都很大方?。〖幢憔煹氖袃r不比并州,這最便宜的都比小乙高出不少!”
林小乙是書童,機靈勤快,識字三百,當時按照雇傭的契書,是雇錢月千文,口食在外。
也就是每個月拿一千文錢,但不包飯,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這是因為起初林小乙并不住在狄進家中,而是需要了再來,又常常外出為他打聽晉陽書院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管飯,當然后面用熟了,就不會嚴格按照這樣執(zhí)行了。
這個價格在并州已經(jīng)算仆婢界的頂流,畢竟書童是士子最為親密的仆從,很多都是不對外招的,月錢當然高些,但現(xiàn)在孫家的仆婢,最便宜的仆婦也要月一千八百文錢,幾乎是林小乙的兩倍。
狄湘靈當時只以為京師人傻錢多,但聽現(xiàn)在這么一說,也覺得不太對勁:“是哦,這也太貴了!莫不是宅老自己貪墨了好處去?”
狄進搖了搖頭:“契書寫的明明白白,這貪墨未免太過明顯,孫洪是武僧出身,苦日子過慣了,這樣的人即便發(fā)了家,也不該揮霍無度,讓宅老這樣欺瞞,何況他不自己盯著,家中的妻子也會查賬……這位孫老挑選仆婢時,有什么具體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