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重生以來,她對她的“死亡”并沒有很大的感觸。她所有的執(zhí)著,都集中于探查真相。
當年羅經(jīng)山上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最后自己會走到身死道消的那一步?
在玉涌宮,身邊所有人的知情人都對她的身份和死亡閉口不談,小心呵護著希望不會觸及她的傷痛而帶給她巨大的傷害。
她感激這份呵護,卻也因迷霧重重而感到焦慮。
而今日,祁無咎更是將這種呵護之情傾瀉而出,讓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死亡”原來還是有在別人心中留下痕跡的。如此這般,她又怎么會沒有感觸呢?
祁無咎看著她微微變化的臉色,語氣放緩:“阿虞,你將自己的責任扛得太大了。三十六重獄是我自己選的,后果理應由我承擔。妖族子民如今的困境,根源于我,而非你的任何作為。你不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當年你是太一宗的長老,斬妖除魔、護衛(wèi)仙門就是你的正道,是你的信念所在。你我雖有私交,但我又怎能……以這份交情為枷鎖,去要挾你做出有違你本心的事情?”
那時,他是妖王,她是仙門長老,立場的對立不是他們?nèi)魏稳说腻e。
聞言,聞言,鶴虞不由得嘆氣一聲。嘆息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慨與一絲無奈的心疼。
“祁無咎,”她輕聲喚他的名字,眼神透露著無可奈何,“我倒真的希望,你能對我……狹隘一些?!?/p>
“我了解你,知道你雖然剛硬但內(nèi)心柔軟,可正是你的心軟,才讓仙門那些心存不軌之人鉆了空子?!彼恼Z氣微微一滯,前世隕落時的絕望似乎瞬間回溯,讓她指尖發(fā)涼。
但她隨即掩飾過去,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調侃笑意:“不過,,仔細想來,你又何嘗不是另一個我?堅守所謂的‘規(guī)則’,卻又為其所困;心懷蒼生,卻最終連自己都護不住……”
她眨眨眼,那雙總是平靜深遠的杏眸,此刻竟如星星閃爍著靈動而狡黠的光芒,試圖驅散這過于沉重的氛圍:“你說對吧?”
祁無咎真的佩服她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能力。隨時能將沉重的話題在壓得人喘不過氣時,四兩撥千斤地將其化解,甚至能染上一點鮮活的色彩。
祁無咎就是有再硬的心房,也會被她這樣突如其來的靈動撬開心房。
他不就正因為如此,才會如此鐘情于她嗎?
祁無咎終是沒能忍住,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祁無咎笑起來其實很好看,仿佛秋日穿過云的第一縷陽光,清冷疏離,卻融入了難以言喻的溫和。
“嗯,”他低聲應道,眼瞳中倒映著她戴著帷帽的模糊身影,語氣溫柔繾綣,“你說得對?!?/p>
就在這時,方舟輕微一震動,徹底停穩(wěn)。外面?zhèn)鱽黼[約的喧嘩聲——他們已經(jīng)抵達了妖族所在。
鶴虞不再多言,抬手將輕紗重新整理好,白色的帷帽再次將她的面容嚴嚴實實地遮掩起來,只留一道模糊而窈窕的身影。
雖說前世她與妖族打交道的機會鮮少,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她還未查清前世的事情之前,還是越少人知道她的身份越好。
艙門緩緩開啟,外界的光線涌入。
舟外,以妖族三大世家為首,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各族形態(tài)各異,有的保留著明顯的獸類特征,有的則已與人族無異,但此刻無一例外地都垂首躬身,姿態(tài)恭敬無比。
“恭迎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