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健在摘星樓最好的雅間里,左擁右抱,聽著小曲兒,天光大亮了也不知。
琵琶聲婉轉悠揚,他瞇著眼,跟著節(jié)奏陶醉地搖頭晃腦,對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正聽到興頭上,一個衙役連滾帶爬、面色慘白地沖了進來,連通報都忘了。
悠揚的曲子戛然而止。
熊健的好興致被打斷,勃然大怒,看也不看,抓起一個酒杯就狠狠砸了過去:“該死的東西!誰讓你闖進來的?!擾了老子的雅興!能有什么屁事!?”
酒杯摔在衙役面前松軟的地毯上,并未碎裂,但濺出的酒液潑了他滿頭滿臉。
衙役嚇得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大大人……不好了!賀勇……賀勇他……他跑了!”
“什么???”熊健臉上的醉意和怒意瞬間被驚駭取代,猛地推開身邊的侍女,霍然起身。
“他……他的人還殺了我們幾個在街口巡查的弟兄,真的,真的跑了!不見蹤影了!”
熊健再也坐不住了,一腳踢開身邊嚇得瑟瑟發(fā)抖的侍女,厲聲吼道:“都給我滾!全都滾出去!”
待歌女樂師連同侍女連滾爬出,雅間內只剩他和那報信的衙役時,熊健才猛地撲過去,揪住衙役的衣領,急赤白臉地逼問道:“他們跑……跑去哪兒了???為何突然要跑?!快說!”
“小……小的不知啊!人……人全都沒影了!”那衙役嚇得魂不附體。
熊健渾濁的眼珠急速轉動,略一思忖,突然想到了什么。
這個可怕的念頭竄入腦海,讓他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不祥預感繞上心頭。
他猛吸一口涼氣,急聲追問,聲音都變了調:“他們往哪個方向跑的?!說!往哪兒去了!”
“好像……好像是往……往云中郡的方向……”衙役被他猙獰的表情嚇得縮成一團,結結巴巴地回道。
“云中郡?!”熊健嚇得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小腿肚狠狠撞在身后的花梨木椅上,撞得生疼也渾然不覺。
方才灌下去的美酒此刻猛烈上涌,沖得他腦子嗡嗡作響,一陣陣發(fā)暈。
完了!完了!定是那殺千刀的賀勇見風使舵,要臨陣叛變!這是要去追段澤時的車隊,妄圖反咬一口,把自己做過的那些勾當全都捅出去,拿他的人頭去給段澤時當投名狀!
這個念頭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瞬間冷汗涔涔。
“去!快去……給我追!把他們全都給我抓回來!”熊健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劇烈顫抖,尖利得幾乎破音,“快啊!多帶人手!一個活口都不準留!聽見沒有??!”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下內心的恐慌。
衙役接了令,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空蕩的雅間內,只剩下熊健一人。
極度的恐懼過后,是無法抑制的暴怒。他像一頭困獸般在滿地狼藉中來回疾走,氣得胸腔劇烈起伏,猛地一腳踹翻了旁邊的矮幾,又將桌上殘存的精美酒菜一股腦狠狠地掃到地上。
湯汁酒液四處飛濺,弄得一片污穢。
他就知道!賀勇這喂不熟的野狗根本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