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肉,換糧票——”
“走地雞,正宗的走地雞——”
他貓腰鉆進(jìn)去,一股混雜著煙草、汗臭和血腥的悶氣撲面而來?;璋档钠麩粝?,幾張破木桌拼成攤位,上面擺著野味、草藥、甚至還有半袋發(fā)霉的精白面。
江林剛把麻袋放下,一個戴狗皮帽的中年男人就湊了過來,鷹鉤鼻,三角眼,脖子上掛了個銅哨——這是黑市的“牙人”,專門幫人牽線搭橋,抽一成油水。
“小兄弟,賣啥?”牙人掀開麻袋一角,指尖在玉米上捻了捻,眼睛倏地亮了,“喲,這成色……不是凡品吧?”
江林沒吭聲,只把麻袋又往下壓了壓。牙人見狀,壓低聲音:“老規(guī)矩,我?guī)湍阏抑黝?,成交后一成歸我。不過你這貨扎眼,得換個地兒?!?/p>
江林點頭,跟著牙人七拐八繞,鉆進(jìn)橋洞最深處。那里用破帆布隔了個小間,油燈底下坐著個穿呢子大衣的男人,戴金絲眼鏡,腳邊放了個鋁制手提箱——看打扮,不像鎮(zhèn)上人。
“這是省城來的劉老板?!毖廊速r笑,“專收稀罕貨?!?/p>
劉老板推了推眼鏡,用指尖捏起一粒玉米,對著燈照了照。玉米粒通體金黃,細(xì)看表面有細(xì)若發(fā)絲的暗紋,像流動的金線。他掰開一粒,里頭竟?jié)B出半滴乳白色的漿液,甜香撲鼻。
“這玉米”劉老板聲音發(fā)顫,“小兄弟,你可還有?”
江林咧嘴一笑:“有啊。”
劉老板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提箱,里頭整整齊齊碼著一沓大團(tuán)結(jié),還有幾張花花綠綠的僑匯券。“一百斤,我出三百塊,外加十斤全國糧票。”
牙人倒吸一口涼氣——三百塊,夠買半頭黃牛!
江林卻搖頭,說出驚人的話來,“我只要種子?!?/p>
“種子?”劉老板愣住,沒想到江林會提出這么一個條件。
“省城農(nóng)科所最新培育的‘春小麥’、‘油葵’、‘甜菜’,”江林掰著指頭數(shù),“還有棉花籽,要抗?jié)车摹eX我可以少拿,但種子必須足量。”
劉老板瞇起眼,重新審視這個鄉(xiāng)下小子。半晌,他笑了:“有意思。”
交易很快敲定:江林留下五十斤玉米、二十斤紅薯,換回三麻袋精選種子和一百五十塊錢。劉老板臨走前,突然回頭:
“小兄弟,下次若還有這種稀罕物,直接送到省城‘富貴糧鋪’,找劉富貴——價格翻倍?!?/p>
江林把剩下的半袋紅薯扛到另一個攤位。這里蹲著個面色蠟黃的老太太,面前擺著幾副草藥。
老太太聞見紅薯味,眼睛都直了——她孫子餓得浮腫,大夫說缺糖。
江林抓了三個紅薯塞給她:“不要錢,換您幾味藥。”
老太太顫巍巍遞來一把干草:“這是‘七星草’,熬水喝能退高熱……”
江林心頭一動——這草他靈田里見過,長在泉眼邊,被霧氣滋養(yǎng)得碧綠。他接過草藥,順手把剩下的紅薯全倒進(jìn)了老太太的竹籃。
出黑市時,天已大亮。江林背著種子,兜里揣著錢,剛拐過鐵路橋,就聽見身后有人喊:
“站?。 ?/p>
回頭一看,見幾個男人往這邊趕,看樣子,是想要劫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