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下壓著個硬邦邦的東西——是那小矮子手腕上的手表,還是梅花牌的,上面雕刻著著精美的花紋,觸手冰涼。
江林正要細看,窗外突然“咕咚”一聲,像有人踩翻了籬笆。
他啪地滅了燈,貓腰竄到窗邊。
月光慘白,只見兩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在他家的桃花樹下挖著坑。
月光落在桃花樹下,像撒了一層碎銀。
劉翠花彎著腰,手里的鐵鍬一下一下往土里戳,鬢角汗津津地黏著碎發(fā)。
她男人王大錘蹲在樹根旁,把挖出的濕土扒拉成堆,嘴里叼著半截煙,火星子抖得跟他的腿一樣。
“再往下半尺就是江家老灶的墻根,”劉翠花壓低嗓子,“那年鬧饑荒,江家老倆口把金鎦子藏灶膛后頭,我親眼瞧見的。江林那小崽子毛都沒長齊,肯定不曉得。要不是雪兒搞不定江林,我們也能把江家老爺子藏起來的財物也一并吞了?!?/p>
王大錘吐掉煙屁股,嗓音悶在喉嚨里:“小聲點!萬一那小子沒睡死——”
“怕啥?他今天不是去鎮(zhèn)上忙活一天了嘛?這會肯定睡得跟死豬一樣。再說,”劉翠花拍了拍懷里沉甸甸的布袋,“上回順的金墜子還沒出手呢,再添一塊,咱就能翻修房子,順便去鎮(zhèn)上買份工作,當城里人好過當鄉(xiāng)下的泥腿子啊。”
王大錘咧嘴一笑,露出煙熏的黃牙。鐵鍬忽然“當”一聲磕到硬物,兩口子對視一眼,眼里同時冒出綠光。
……
窗根底下,江林把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聽進耳朵。
他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原來十年前爹娘下葬那夜,家里被翻得底朝天,竟是這對狗男女干的!
胸口那團火“轟”地竄到頭頂,他反而冷靜下來,像一把磨快的刀。
江林從空間里拿出一個假發(fā),那還是他以前去理發(fā)店撿來,自己弄的,去黑市交易,全靠這個來掩護自己。
“那么喜歡偷是吧?今晚就讓你們偷不成。”他無聲地笑了笑,把假發(fā)往頭上一戴,又抓起鍋底灰,三兩下抹成一張慘白鬼臉。
……
桃花樹下的土坑已顯出一塊烏青的磚角。
劉翠花擦了把汗,正待彎腰,忽聽頭頂“沙啦”一聲——
一片桃花瓣落在她后頸,冰涼得像死人手指。
緊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
明明無風,花瓣卻簌簌直下,落在坑里,落在兩人肩頭,像一場不合時宜的四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