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魔案(廿二)
雨勢漸猛,李睿望著遠(yuǎn)處層疊山巒。暮色中,某個黑影正翻過山脊,宛如一個夜行的鬼魅。
18日凌晨,那個鬼魅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毛莊村。村子西頭有一個院子,門朝南,院墻不太高。他靠近院墻往里看去,里面是3間平房,西邊有一間廚房,院里還停著一輛四輪車,院子一角蹲著白乎乎的兩只鵝,可能是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它們,從院子里傳出兩聲鵝叫。
“這家人既有車又有鵝,日子過得肯定不錯,家里一定有錢?!毙€子不由高興起來,從兜里掏出一雙大號的襪子,分別套在雙腳上,然后戴上了手套。
夜色如墨,他像只覓食的野貓,從廚房的煙囪邊扒著墻頭,悄無聲息地翻進(jìn)了院里。
落地時,他的身體自然地往下一蹲,在墻里邊留下了一個穿襪的足印。腳掌觸地時,泥土的濕氣透過鞋底滲上來,帶著一股腐爛的麥秸味。
正房的門虛掩著,門軸轉(zhuǎn)動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驚得他后背繃緊。
屋內(nèi)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西間和堂屋空無一人,東間傳來均勻的鼾聲。小個子躡手躡腳地靠近,看見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男人仰面躺著,小女孩蜷縮在父親懷里,女人面朝里側(cè),隆起的腹部在月光下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看這一家人睡得很香,他便先翻了他們的衣服,沒找到錢。唯恐時間長了把他們驚醒,便再次舉起了鐵錘。
鐵錘起落的瞬間,鼾聲戛然而止。鮮血濺在墻上,像一幅抽象畫。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那里還殘留著上一起案件的血跡。突然,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粗糙的手掌,層層包裹的布包,沾著油汗的紙幣……那些畫面與眼前的場景重疊,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忘不了,上高中的時候,每次回家要錢,父親不是從那個破得已認(rèn)不出顏色的木柜子里拿出一個布包包,就是從幾層破舊的衣服底下拿出一個布包包,然后揭去一層層的包裝,用粗糙的大手捻出一疊帶有汗味的紙幣來,很莊重地交到他的手上。
他還清楚地記得,臨離家出走的那天下午,父親從床頭的席下拿出錢來。父親說,那錢過年時沒舍得花,是準(zhǔn)備開春時買化肥農(nóng)藥用的。父親從那疊沾有油汗的紙幣中抽出500元來,神態(tài)非常嚴(yán)肅,那種神態(tài)就像是在交一件傳家寶。
當(dāng)時,他覺得父親太可憐了,但隨后,他并沒有依靠著自己的雙手,用辛勤的勞動去改變父親的處境,而是單單記下了父親存放錢的地方。在他以后的每次作案中,他都按照父親存錢的方式去翻找受害人家里的錢,這種方法屢試不爽。
小個子機(jī)械地翻找著,終于在床席下發(fā)現(xiàn)了2000塊錢。鈔票上還帶著體溫,讓他想起父親最后一次給他錢時,那疊紙幣上殘留的汗味。
小個子朝屋里四下看了看,再也沒有了放錢的地方。當(dāng)他轉(zhuǎn)向小女孩時,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那張稚嫩的面容讓他想起鄰居的小妹,想起她出嫁那日含淚的眼睛。
但很快,這些畫面就被欲望吞噬。他粗暴地扯開女孩的衣襟,仿佛要撕碎記憶中所有美好的東西。
次日清晨,村民們?nèi)院屯R粯樱届o地生活著,沒有誰能夠想象得到,他們的鄰居劉志明一家人遭了天大的災(zāi)禍。直到傍晚,鄰居徐向琴偶然路過時,聽見豬圈里傳來焦躁的叫聲。她感到有點奇怪,本想敲門問問,卻看見院門緊閉,便以為劉志明陪妻子去醫(yī)院了。直到傍晚,豬叫聲愈發(fā)凄厲,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于是,徐向琴扭頭去了劉志明的父母家,告訴他們:“志明家一天都沒人在家,你們是不是去給他家喂一下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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錘魔案(廿二)
這時,劉志明的母親也覺得一天沒見到小兒子家的人,有些不放心,于是,便讓劉志明的哥哥劉志華去他家看看。
劉志華翻墻入院時,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豬圈里的兩頭豬瘋狂地拱著木門,仿佛要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堂屋,看見門縫里滲出的黑暗,像一張吞噬生命的巨口。
推開門的那一刻,血腥味撲面而來。手電筒的光束顫抖著掃過房間,照見弟弟和侄女頭上血糊糊的一片,血跡在他們身下凝結(jié)成詭異的圖案。他大著膽子到近前摸了摸,已經(jīng)冰冷。弟媳則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軀微微起伏,發(fā)出微弱的呻吟。
“快來人??!”劉志華的喊聲劃破夜空。村民們聞聲趕來,手電筒的光束在院子里交錯,像一場無聲的追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