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的速度實在很慢,他們在上午出發(fā),午餐時別空山從懷里掏出個包子遞給柏詩,自己沒吃,騎車趕路趕到天黑,從繁華市區(qū)到人煙稀少的邊界,越過城區(qū)墻后小電車開上了崎嶇的土路。
一開始周邊只是草多,越往前走樹也多起來,路越來越難走,也變得星羅棋布,柏詩坐得有點困,把頭埋在別空山背上瞇了一會,被坑顛醒后迷迷糊糊地抬頭,看見從天際憑空升起一道黑色的線,太陽依托在上面,被吞了半個身子,像某種神話里食日的天犬。
那是座非常龐大的山。
像每個在半路睡過去的游客一樣,柏詩下意識問:“到哪了?”
“我們已經(jīng)進了需要排查的區(qū)域,”別空山冷淡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這座山和周邊一整片森林都是,現(xiàn)在太晚了,我們得先休息?!?/p>
柏詩揉揉眼睛:“要搭帳篷嗎?”
別空山搖頭,雖然路面坑坑洼洼,但他開得很穩(wěn),除卻實在避免不了的小坑柏詩沒怎么感到顛簸,他們正在進山,這條小路看起來經(jīng)常有人走,所以沒什么雜草,路也被壓得實在,沒有一踩就會深陷進去的泥潭。
不見花從站著變成坐在劍上,抬高了劍身,耷拉著一條腿晃來晃去,原本臉上無精打采得,發(fā)現(xiàn)柏詩醒了,眼睛里立即出現(xiàn)不一樣的神采,他替她理頭發(fā)的時候覺得那帽子實在廢物,從自己手腕上取了一條紅繩充當發(fā)帶給她綁了個奇奇怪怪的辮子,作為交換帽子給他當飛盤一樣套在手上轉(zhuǎn)圈,“林子里會有狼哦,你晚上要住這的話可不安全,當然你要是堅持我也沒辦法,只能跟著你給你當保鏢嘍~”
他朝她眨眨眼睛,“我很便宜的,買我不吃虧?!?/p>
柏詩已經(jīng)想出了治他的辦法,他發(fā)癲她就不理他,讓他一個人唱獨角戲,別空山被插了話,也沒氣惱,等不見花說完過了一會才接著開口:“我們有住的房子?!?/p>
越往上坡勢越陡,這電車竟然還能帶著兩個人直往上沖,柏詩原本還覺得這和小電驢沒什么兩樣的電車是以前淘汰的古董,現(xiàn)在想想可能里面的發(fā)動機不同,由于重力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往后墜去,只能抱緊別空山的腰,又不敢太用力勒到他。
他這個人看起來清瘦,腰腹倒也沒干巴到一點肉沒有,在她的手放上來的那一刻繃緊小腹,柏詩就觸到一片硬邦邦的肌肉,別空山?jīng)]被別人這樣碰過這里,說不上討厭,也不是排斥,反而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期待。
就好像變成一塊土豆、香蕉、或者其他什么方便被拿起來的物品,被放在手心里觸碰,包裹,摩挲。
心里這么想,面上仍舊一臉平靜,車被他開到山頂,柏詩遠遠看見一座凸起來的廟觀,周圍彌漫著山霧,顯得很神秘似的。
到了跟前才發(fā)現(xiàn)這道觀其實破破爛爛的,牌匾掉了漆也缺了字,清和觀中間少了個字,變得不倫不類,車被停在道觀門前,柏詩下了車,不見花從劍上跳下來站到她身邊,還有些記她不理自己的仇,柏詩問他道觀原本叫什么名字他就裝沒聽見,扭了頭看觀邊長得蜿蜒磅礴的樹,吹著惱人的口哨,裝著惱人的傻。
他不說還有他哥,別空山把車鎖好,這深山老林里雖然沒人會來偷,但生了靈智的動物會因為好奇跑來戳戳弄弄,興奮的話還會扛起來跑回森林深處,柏詩走到他身邊又問了一遍,別空山耐心地說:“以前叫清風觀,風字掉了之后師父覺得清觀更雅,就沒管了。”
他對這道觀有種不一樣的熟稔,并且不加掩飾,柏詩愣了一下,問他:“你對這很熟嗎?”
不見花發(fā)現(xiàn)自己生悶氣也沒人理,他不是這里唯一能和柏詩說話的人,有他哥在他就無法在和柏詩的斗爭中勝利,這兩個人自顧自聊起來把他丟在一邊,仿佛他不存在似的,他從柏詩身邊走過,帶起的風將她額前的發(fā)絲吹出了微弱的弧度,當他踏上道觀的第一塊臺階猛然轉(zhuǎn)身,馬尾利落地甩了半圈,原本由于寡淡而顯得清新脫俗的五官都因為突然由表情宣泄出來的內(nèi)心情緒而變得妍麗十分,他的瑞風眼不是刻板的型狀,內(nèi)眼角并不鋒利,反而更偏向桃花眼的圓頓,當他笑得時候就顯出一種親切,無論這笑里摻雜的是惡意還是善意。
他說:“你還沒看出來嗎?這是我家啊?!?/p>
他說完這句也不解釋,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笑得意味不明,并且背著光,稍微動動就能讓陰影遮蔽半張臉,刻意營造出種恐怖的氛圍。
柏詩沒理他,伸手去拽別空山的衣擺,讓他愣了一下,感知往外擴散,發(fā)現(xiàn)不見花惡作劇一樣恐嚇柏詩,于是自動去牽了柏詩的手,又一次呵斥他:“小花?!?/p>
這名字仿佛緊箍咒似的,每被他念一次不見花就要頭痛,他哼了一聲,瞥了眼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轉(zhuǎn)身丟下他們進了道觀的大門。
別空山牽著柏詩跟上去,一邊走一邊和她解釋:“只是剛好任務(wù)區(qū)域在這邊,巡邏的目標區(qū)域如果太大會很累,耗時也多,這次如果不是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我們家附近,我和小花原本是不打算接的。”
柏詩:“因為報酬也很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