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ii型公務(wù)機平穩(wěn)地穿透云層,機翼下,港島那片璀璨如星海的燈火被迅速拋在身后,最終縮小成一個模糊的光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陸青軍靠在柔軟到能把人陷進(jìn)去的真皮座椅上,手里端著一杯琥珀色的蘇格蘭威士忌,冰塊在杯中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可他卻嘗不出半點滋味。他透過巨大的舷窗望著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那股離鄉(xiāng)的惆悵和歸家的期盼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
就在幾小時前,他還在俯瞰著那座屬于他們的“星漢大廈”,還在為那三棟能讓兄弟們安居樂業(yè)的員工宿舍而心潮澎湃,可飛機一起飛,那一切繁華與榮耀,仿佛都成了另一個世界的幻影。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白山村老屋院子里那棵老榆樹,是天津曬鹽場那股子熟悉的咸腥味,是母親做的,那碗怎么也吃不夠、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的熱乎乎的酸菜燉粉條。
幾個小時后,飛機的高度開始緩緩下降。
陸青軍再次望向窗外,看到的不再是連綿的山巒和霓虹的海洋,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在夜色中顯得灰蒙蒙的華北平原。星星點點的燈光稀疏地散落在漆黑的大地上,像一盤被打翻的棋子,微弱、孤單,卻又透著一股子倔強的生命力。
一股干燥而凜冽的寒意,仿佛能穿透機艙的雙層玻璃,讓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杰尼亞西裝。
“哥,到京城了?!标懬嘬姷穆曇衾飵е唤z不易察覺的激動和顫抖。
飛機降落在南苑機場。
機艙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夾雜著濃重煤煙和干冷泥土味的、冰冷刺骨的寒風(fēng),如同一頭無形的野獸,猛地灌了進(jìn)來,讓只穿著單薄西裝的陸青軍狠狠打了個哆嗦,牙齒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這股粗糲而熟悉的味道,瞬間將他從港島那個溫暖奢華的夢境里,徹底拉回了冰冷而堅硬的現(xiàn)實。
舷梯下,一輛黑色的虎頭奔轎車旁,一個穿著厚厚軍大衣,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正搓著手,哈著白氣,焦急地來回踱步,每一次轉(zhuǎn)頭望向飛機時,眼神都亮得驚人。
“大哥!”陸青軍眼睛一熱,什么港島的陸總,什么星漢集團(tuán)的二把手,此刻都煙消云散,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下去,像個離家已久、終于看到親人的孩子。
陸青原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蒲扇般的大手在他單薄的后背上用力拍了拍,那力道震得陸青軍五臟六腑都跟著共鳴,他咧開嘴笑得格外燦爛,露出一口白牙:“臭小子,在南邊穿西裝,人五人六的,都快忘了北方的冬天能把骨頭縫都凍住吧!看給你凍的,臉都白了!”
“哪能啊,天天想!做夢都想!”陸青軍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都帶上了濃重的鼻音。
兄弟三人緊緊抱在一起,感受著血脈相連的溫暖,仿佛能驅(qū)散這冬夜所有的嚴(yán)寒。
就在這時,陸青軍注意到,不遠(yuǎn)處還停著一輛車。那是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車身在機場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一種冷硬的、不容褻瀆的鐵灰色光澤。車旁,靜靜地站著一個穿著深灰色呢子大衣,身姿筆挺如標(biāo)槍的男人。他的面容嚴(yán)肅,氣質(zhì)干練,在這寒冷的冬夜里,像一尊不會融化的冰雕,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威嚴(yán),甚至讓周遭呼嘯的寒風(fēng)都繞著他走。
陸青山看到了他,臉上的溫情瞬間收斂,目光平靜地迎了上去,仿佛兩道無形的電光在寒冷的空氣中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