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邈的庭院中,一株百年鐵松虬結(jié)蒼勁,松針如墨,在微風(fēng)中紋絲不動。
庭院的主人,此刻的心情卻遠不如這鐵松平靜。
一道青色身影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正是狼狽逃回的王執(zhí)事。
他身上的法袍被劃破了數(shù)道口子,發(fā)髻散亂,臉上還殘留著未干的血污與泥土,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像是剛從地獄里爬出來。
“長老!”王執(zhí)事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出事了!都死了!張師弟和李師弟……都死了!”
孫邈正端著一杯新茶,聞言,手指猛地一緊。
他沒有立刻發(fā)問,只是將茶杯緩緩放回石桌上,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
這聲輕響,卻讓王執(zhí)事的心臟都跟著抽搐了一下。
“說清楚?!睂O邈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丙柒藥圃!”王執(zhí)事不敢抬頭,將臉深深埋向地面,“那地方……那地方邪門的很!陳禾那小子,他,他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催生陰凝草,把地下的東西給引活了!”
他一邊說,一邊回憶著那恐怖的場景,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一進去,就遭了殃!產(chǎn)量是夠了,不,是翻了一倍都不止!但那草根本就不是靈植,是毒物!是吃人的怪物!”
王執(zhí)事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把一切都歸咎于陳禾的魯莽和藥圃的“意外”。
他把自己描繪成一個盡忠職守、卻不幸遭遇天災(zāi)的可憐人,將兩名弟子的死,說成是邪法催生引來的恐怖反噬。
“陳禾呢?”孫邈終于開口,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
“他……他還活著?!蓖鯃?zhí)事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無法理解的驚懼,“那小子就縮在門口,那些藤蔓……那些怪物,好像不攻擊他!他就眼睜睜看著!看著張師弟和李師弟被……被吞掉!”
孫邈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庭院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一個煉氣三層的雜役,在兩個煉氣四層的修士慘死當場的“意外”中,安然無恙?
他緩緩將茶杯湊到嘴邊,抿了一口。
茶水已經(jīng)涼了,入口帶著一股苦澀。
“廢物。”
兩個字從孫邈的牙縫里擠出來,冰冷刺骨。
王執(zhí)事渾身一顫,不知道這兩個字是在說死去的弟子,還是在說他自己。
“長老,此事千真萬確!那小子絕對有問題!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禁術(shù),才僥幸活命,我們必須……”
“滾出去?!睂O邈打斷了他。
“長老……”
“我讓你滾出去!”孫邈猛地將茶杯擲在地上!
“啪!”
瓷器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滾燙的茶水濺了王執(zhí)事一臉,他卻連擦都不敢擦,只是磕了個頭,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庭院。
孫邈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