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像一碗潑灑的稀薄血水,染紅了西邊的天空,給廢棄藥園的輪廓鍍上了一層不祥的邊緣。
陳禾正在茅屋前,用一截枯枝慢條斯理地疏松著一小片剛翻過的土地。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在聆聽泥土的呼吸。
一陣急促又凌亂的腳步聲踩碎了這份寧靜。
一名穿著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臉色發(fā)白,一路小跑過來,在離陳禾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下了,像是不敢靠近。
“陳……陳師兄?!彼謿猓凵袼奶巵y瞟,就是不敢和陳禾對視,“張……張執(zhí)事馬上要來視察藥園?!?/p>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讓你……讓你準備好迎接?!?/p>
說完這句,他像是完成了什么要命的任務(wù),拱了拱手就立刻轉(zhuǎn)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陳禾手里的枯枝停在半空。
他緩緩直起身,看著那名弟子倉皇逃離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園區(qū)的入口。
風(fēng)吹過,茅屋的門簾輕輕晃動。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陳禾扔掉枯枝,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臉上沒有絲毫慌亂,那雙眼睛平靜得像一口古井。他轉(zhuǎn)身走進茅屋,動作依舊沉穩(wěn),但他的心神已經(jīng)像一張拉開的蛛網(wǎng),覆蓋了整個藥園。
每一處他勘探過的地形,每一塊松動的石頭,每一叢能藏人的荊棘,都在他腦中清晰浮現(xiàn)。
他來到屋角的水缸邊,舀起一瓢水,慢慢地喝著。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澆滅了心中最后一絲雜念。
正主登門,避無可避。
那就看看,這片他親手伺候的土地,今天會不會幫他埋葬幾個不速之客。
沒讓他等太久。
三道人影出現(xiàn)在藥園入口,為首那人身材高大,穿著執(zhí)事袍,面容陰鷙,正是張昊。他身后跟著兩個弟子,氣息沉雄,都是煉氣五層的修為,眼神里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兇悍。
張昊的腳步很慢,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殘垣斷壁和枯死的藥田,眉頭微微皺起。
“這就是宗門花錢養(yǎng)著的藥園?真是個好地方?!彼穆曇舨淮螅瑓s帶著一股壓迫感,傳到了茅屋前的陳禾耳中。
陳禾從茅屋里走出來,躬身行禮,姿態(tài)放得很低。
“弟子陳禾,見過張執(zhí)事?!?/p>
他將自己的氣息用《斂息術(shù)》死死壓制在煉氣四層初期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膽小、木訥的雜役。
張昊的目光落在陳禾身上,像兩根冰冷的針,試圖刺穿他的皮肉,看清里面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