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年大年三十那天,西溝村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鵝毛一般的大雪飄飄灑灑地落下,沒一會兒就在黑色的瓦片上蓋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秦香蘭蹲在自家大兒子的房門口,瑟縮著將自己團成了一團,卻依舊抵擋不住寒冷的侵襲。
“老大,讓我進屋吧,外面下雪了,媽沒穿棉襖,好冷?。±洗?!宏勝”
老太太顫抖著伸出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的手,拍在了門板上,不停叫著大兒子的名字,聲音越來越虛弱。
就在她馬上就要沒有力氣的時候,屋內(nèi)忽然傳出叮鈴哐啷的動靜。
秦香蘭眼睛一亮。
然而聽見的卻是一陣叫罵聲:“叫喚個屁啊!要叫喚你去老六家門口叫喚去!上回都在我這多住了一個月,憑啥現(xiàn)在還往我這送?看我老實好欺負(fù)是吧?我是老大我就得吃虧是吧?沒門兒!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是去老五家,還是回老六家,你愿意找誰就找誰去,反正別在我這兒叫喚!滾!”
用了最后的力氣,她再次在房門上拍了一下。
“就一晚,就住一晚就行,媽求你了啊,媽好冷啊?”
老六剛把她送過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
那轉(zhuǎn)身就走的樣子,就好像她這個媽是一袋已經(jīng)發(fā)臭的垃圾。
而他好不容易把垃圾丟掉了,怎么可能再撿回去呢。
然而,這一次,不管秦香蘭再如何的哀求,門內(nèi)都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傳出來了。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秦香蘭最后還是放棄了繼續(xù)叫門。
她知道,大兒子是不會給自己開門了。
扶著門板,秦香蘭艱難地站起身,顫巍巍地朝著往大門外走。
雪下得更大了,積雪已經(jīng)能淹沒腳踝,每一步走過去,都能踩出一個深深的雪窩。
秦香蘭頂著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往五兒子家的方向走。
看著厚厚的積雪,她倒是有些慶幸了。
起碼雪夠厚,她就算是摔倒了,也不至于直接摔死在路邊,嚇著路人。
連滾帶爬的來到了五兒子的門口,秦香蘭甩了甩手上的雪,聽著門內(nèi)傳出的歡聲笑語,顫抖著敲響了五兒子家的大門。
“宏剛,我是媽啊,你大哥說上一次我在他家多住了一個月,這一次媽先在你這兒住行不?”
“你要實在不愿意,那明天媽再找你大哥和六弟商量商量,你今天先讓媽在你們家住一晚行不行?就一晚上,天一亮媽就走,行不行?”
“老五啊,外邊老大的雪,媽太冷了,你就開開門,收留媽一晚吧?媽知道你不待見媽,實在不行,媽不上炕,你就讓媽在灶坑邊蹲一宿也行,媽實在太冷了。老五?”
生怕兒子不收留自己,秦香蘭主動說出自己只待一晚上的話。
然而,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原本還不斷從屋內(nèi)傳出的笑聲戛然而止,映在窗戶上的人影也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