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居的王主任跟小鎮(zhèn)居民之間那種你儂我儂的蜜月期關(guān)系,沒三個月就結(jié)束了。
楊小軍是第一個告狀王主任的人,告狀的名目是:不符合實(shí)際介紹旅游項(xiàng)目,攪黃了他的愛情。
第二個告狀王主任的,則是牧馬人巴太。
原本,因?yàn)橥踔魅蔚慕z路旅行項(xiàng)目租用巴太家的駱駝,并且冠名為“沙漠方舟”,巴太家順勢賺了一筆錢,那個時候,在巴太的眼里,王主任不僅僅是旅游企劃的高手,還是財(cái)神爺呢。
就連院子里的沙棗結(jié)果子,巴太都惦記著要給王主任捎上一籃子。
然而,逐漸的,雙方的嫌隙漸生。
一天下班歸來,路過村口的時候,巴太蹲在自家胡楊樹墩子上,手里捏著塊硬邦邦的馕,有一搭沒一搭地掰著碎屑喂腳邊幾只雞。
眼里和背景有說不出的落寞,就像是被陽光被曬干的菜葉子似的。
胡梭上去,直接在他旁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頭:“怎么了,巴太哥?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難道是覺得你家駱駝太有出息了,將你給比下去了嗎?”
“別打趣我了,大兄弟?!闭f著,巴太長舒一口氣,啞巴吃黃連的模樣,“我現(xiàn)在啊,算是明白了,咱家駱駝,這沙漠方舟的名頭,是真的不好當(dāng)?!?/p>
胡梭默默得點(diǎn)點(diǎn)頭,他其實(shí)也覺得駱駝苦,就如那句話,能吃苦的,就一直吃苦:“現(xiàn)在,文旅的王主任不是給你家駱駝?wù)伊藗€輕松一點(diǎn)的活了嗎?”
“輕松?”巴太哼一聲,“我家那幾個老伙計(jì),快被那群游客給折騰死了?!?/p>
于是,他掰下一大塊馕,用力嚼著,那模樣像極了有苦往肚子咽的模樣:“當(dāng)初上馬這么一個項(xiàng)目,說讓咱家的駱駝馱著游客進(jìn)沙漠,體現(xiàn)絲路風(fēng)情,我還以為是一個美差。就想著駱駝嘛,天生就是干這個的。”
他話鋒一轉(zhuǎn),“這天上哪有掉餡餅的?”
“十幾天下來,才發(fā)現(xiàn),壓根不是那么一回事。這馱人跟馱貨差別老大了?!?/p>
“差別大嗎?”胡梭對此也沒什么想象力。
“當(dāng)然大了,如果馱的是貨物,一天就走一兩趟就可以了?,F(xiàn)在,得一趟趟的走,更加要命的是,這城里人,怎么不懂得身材管理呢?”原來巴太是替自家的駱駝叫苦。
“身材管理?難道是遇見特別胖的游客?”胡梭都不敢想那畫面有多好看。
巴太則一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模樣:“前幾天,你是沒見著??!來了個大哥,那身板,那腰圍——不去相撲都可惜了。”巴太張開雙臂,夸張地比劃著,眼睛瞪得老圓,“三百斤起步?!?/p>
胡梭當(dāng)場就眉頭一挑:“千斤?”
“差不多,跟頭熊似的?!卑吞f起旅客那體重,都咋舌,“說什么都要體驗(yàn)一把沙漠方舟,結(jié)果,往我家駱駝背上一坐,我當(dāng)時就聽見駱駝那老腰‘嘎吱’一聲!我的個親娘哎!沒想到,我家駱駝遭了這罪?!?/p>
還沒有吐完苦水,巴太繼續(xù)傾訴:“結(jié)果那千斤重的大哥,騎上去了還樂呵呵地拍著駱駝的脖子說,這駱駝?wù)娼Y(jié)實(shí);還時不時晃動它那駝峰。就我那駱駝溫順而已,要是馬的話,老早就將他給甩下來了?!?/p>
“王主任就——就沒想到要限重嗎?”胡梭想象著那個畫面,憋住笑,畢竟在巴太一張愁眉苦臉面前,實(shí)在不適合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