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團長,昨晚……睡得還好嗎?”
一聲輕飄飄的問話,像一根羽毛,精準地搔在了陸津州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他喝粥的動作停住,整個人僵在原地,耳朵的紅色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抬起頭,對上姜窈那雙彎成月牙的狐貍眼,里面全是看好戲的促狹。
好?
好個屁!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烙鐵板上翻了一晚上的咸魚,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叫囂著抗議。
懷里抱著個溫香軟玉的人形暖爐,卻要恪守君子之道,這簡直是對他意志力的考驗。
陸津州放下碗,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他站起身,用行動表示了對話的終結(jié)。
“我去部隊了?!?/p>
說完,他抓起外套,逃也似的離開了宿舍。背影寫滿了落荒而逃的倉皇。
姜窈看著他幾乎同手同腳的背影,心情愉悅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逗弄一只純情的大型黑貓,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然而,這份好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一萬件成衣的訂單,如同一個巨大的引擎,強行拖動著國營服裝廠這臺生銹多年的老舊機器。問題,很快就暴露了出來。
“姜顧問,這批的確良的顏色不對,跟您給的色卡差了兩個色號?!?/p>
車間里,姜窈拿著兩塊布料,一塊是她從廣州帶回來的樣品,一塊是廠里剛?cè)境鰜淼男虏肌?/p>
色差明顯到瞎子都能摸出來。
說話的是車間李主任,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油條,滿臉褶子都寫著“不關(guān)我事”。
“李主任,色差這么大,做出來的成衣就是次品。染坊那邊怎么說?”姜窈問。
李主任兩手一攤,一臉為難。
“嗐,姜顧問,您又不是不清楚。咱們廠的設備都多少年了,染料也是統(tǒng)一采購的,能染出顏色就不錯了。工人們都盡力了,您就多擔待擔待吧?!?/p>
又是這套說辭。
盡力了,擔待吧。
姜窈感覺自己的血壓在升高。
“李主任,這不是擔待的問題。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品質(zhì)不達標,港商有權(quán)拒收。這一萬件的單子要是砸了,別說獎金,下個月的工資能不能發(fā)出來都是問題?!?/p>
“那……那能怎么辦?總不能讓工人們用手去調(diào)色吧?”
李主任開始耍無賴,“再說了,這事兒得走流程,我得先跟采購科說,采購科報給后勤處,后勤處再打報告給廠長審批,等新染料批下來,黃花菜都涼了?!?/p>
一套流程組合拳,打得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