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第1頁）

"徐因打開酒店的房門時，差些以為羅廷蕓沒有回來。

房間沒有開燈，黑漆漆地像沒有人在。

“……是因因回來了嗎？”

疲憊沙啞的聲音從沙發(fā)上響起，徐因猶豫著，打開了燈。

這次陪羅廷蕓回長吉前，徐因上次見到她還是去年春節(jié)，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母親好像憑空老了十歲。

人的衰老似乎是一瞬間的事，不知何時滋生的白發(fā)、佝僂下的腰背，似乎都在告訴徐因，這個生你養(yǎng)你的女人，已經不再年輕。

“剛回來?！?/p>

徐因走到了沙發(fā)旁。羅廷蕓似乎哭了很久，以至于眼睛變得不太好使，瞇著眼看了好一會兒，問道：“你哥哥沒送你過來嗎？”

徐因抿下嘴唇，“他送我回來就走了?！?/p>

羅廷蕓本就灰敗的神色更添空落，她自言自語道：“回去了，是啊，他的家在這里?！?/p>

“他應該還沒走遠，”徐因深呼吸著，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要我叫他回來嗎？”

……忘了，她沒有謝津現在的聯系方式，就算羅廷蕓讓他回來，她又能去哪找他回來呢？

羅廷蕓慢慢搖頭，“不用了，十多年沒見過，臨了這時候再過去，怎么看都像是添堵。可是啊因因，我和他爸爸認識好些年，他不在了，我總要來見最后一面的……好端端的，怎么不在了呢？”

她低垂下蒼老的面容，反反復復地說著“怎么不在了呢？”。

千百種滋味梗在心口，徐因反胃得厲害，她強撐著安慰母親道：“再怎么傷心也要顧及自己身體，媽你吃過飯沒？我去給你買些吃的回來。”

羅廷蕓默默流著眼淚，她聽到了徐因的話，拍了下她的手背，“我沒胃口。你是不是還沒吃過飯？去吃飯吧，一早上就趕過來也沒喝幾口水，臉色差成這個樣子?！?/p>

徐因全然沒力氣再說幾句推諉客套的話，她和母親的關系好轉全因去年年初羅廷蕓生了一場大病，需要動開顱手術。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徐因大腦全然空白，等她急匆匆趕回永川，才知道母親的身體三年前就不太好了，只得沉默地等待著母親做完手術轉進icu，再從icu轉進普通病房。

而羅廷蕓清醒后看到徐因的第一句話是:“回家了啊”。

那時徐因怔怔看著她，半晌想，媽媽怎么老得這樣快。

她不過離開家?guī)啄?，就已經有些不大認識了。

徐因很難說那一瞬她原諒了母親，她只是無法跟一個羸弱的“老人”計較，于是在那年春節(jié)，羅廷蕓主動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回家過年時，徐因回去了。

斷斷續(xù)續(xù)地，徐因和母親恢復了聯絡，十天半個月打一次電話，逢年過節(jié)發(fā)個紅包，談不上多親近，但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顯得像仇人而非母女。

隨后，就是前天的一通電話，羅廷蕓吞吞吐吐地問徐因能不能陪她來一趟長吉，參加她前夫的葬禮。

徐因木訥地想，她不應該心軟的。

倉促地對羅廷蕓點了下頭，徐因匆匆走出房間。她腳步虛浮地來到前臺，接一杯熱水，勉強壓下胃部的痙攣。

外面的雪下大了，酒店前臺的女孩兒看徐因的樣子，又接了一杯熱水遞過去。

“謝謝。”徐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