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枝撫摸窗邊的椅子,那椅面被坐得光滑,臺面被磨得掉了漆,可以想象得到有人時常坐在這里。
她在椅子上輕輕坐下,望向干涸的大衍湖。
被曬得干裂的湖底就像塊被摔碎的巨大陶盤,裂紋深深淺淺。零星幾叢枯葦斜插在泥地里,葉子卷成了筒狀??傁矚g在湖面捕魚的水鳥早已沒了蹤影,只有幾只麻雀在干裂的泥縫里刨著。
遠處曾用來系船的木樁孤零零地戳著,底部還留著一圈圈水浸的痕跡。太陽直射下,湖底蒸著的熱浪,熏得讓人發(fā)慌。
掌柜親自端著托盤進來,上了碟精致的杏仁酥當茶點,還有冰塊消暑。
半弓著身,低垂著的頭下一雙精明的眼睛,余光一直往孟南枝身上瞥。
劉嬤嬤見狀,嚴而不怒地喝斥道:“看什么看,還不快按照侯夫人往日的喜好上菜。”
掌柜的慌忙點頭,道:“小的現(xiàn)在就去布菜?!?/p>
他拎著托盤走出雅間,卻差點撞上樓梯。
店小二沒唬他,果真是鎮(zhèn)北侯夫人回來了。
自打鎮(zhèn)北侯夫人落水溺亡,主子攜著鎮(zhèn)北侯把這大衍湖水抽干后,就買下了這生意日漸下滑的聚鮮樓。
還非要安排他來做這的掌柜,他一個舞刀弄槍的會做什么掌柜。
所以他便時常躲在房里圖清靜。
偏那沈世子,不日地來這樓上雅間占著位置點了菜,即不吃,也不走人。
偶爾吃醉了酒,還與來吃飯嘴啐的人打上一架。
讓他這假掌柜是左右為難,只能背地里對著那些嘴啐的人下黑拳。
偏偏主子還非要將這位置給他留著,讓他這個假掌柜好生供著。
真沒想到,十年了,這侯夫人還真被沈世子給等回來了。
那是不是以后就不會再來這給他添亂了?
他要不要通知主子呢?
算了,這點小事。
不值得他專門跑一趟。
也不值得主子來一趟。
孟南枝輕按著被熱氣熏得酸澀的眼角,沒去問長子是不是坐在這里看了十年。
那對長子來說,如同揭疤。
疼,而沒有意義。
沈硯修用袖帕裹了兩塊冰,遞給她,“母親?!?/p>
孟南枝接過來按壓了兩下燥熱的額頭,隨口道:“剛才那掌柜沒見過?!?/p>
沈硯修給她添了茶,解釋道:“大衍湖干涸后,聚鮮樓生意便沒以前好了,聽說是換了東家。不過,母親,那做菜的廚子可沒換,保您吃得合味?!?/p>
孟南枝看著他熟稔給自己倒茶的模樣,想起他幼時想要給自己倒茶,卻連茶壺都拎不起來的光景,眼中浮出無限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