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長又縮短,沉默在空氣中流淌,比剛才飯桌上的交鋒更顯凝重。
楚父看著身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兒子,那張輪廓分明、繼承了他和蘇瑾優(yōu)點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和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守護。
這神情,他太熟悉了。
那是楚家血脈里流淌的,對認定之物不擇手段也要握在掌心的偏執(zhí)。
只不過在楚向南這里,對象換成了夏小北。
“呵,”楚父終于打破沉默,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帶著一絲自嘲,“你從小到大,想要的,哪一樣不是費盡心機去爭去搶?你爺爺教我們的,不就是‘看準(zhǔn)了,就要不惜代價’嗎?現(xiàn)在,你把這份勁兒全用在一個女人身上了?”
楚向南腳步未停,目光平視著前方婆娑的樹影,聲音低沉卻清晰。
“她不一樣。爭搶是為了占有,守護是因為值得。小北她……”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準(zhǔn)確的措辭,“她不需要我爭搶,她是照亮我前路的光?!?/p>
“光?”楚父咀嚼著這個詞,語氣復(fù)雜,“你把她捧得這么高,就不怕捧殺了她?‘上面’看到的,可未必是光,也可能是一個需要被掌控的巨大變量,一個可能帶來豐厚利益也可能帶來麻煩的源頭。你這份不顧一切的守護,在她和國家機器之間,又能擋多久?”
“爸,您錯了。小北不需要我擋在前面。
她懂得如何在規(guī)則內(nèi)周旋,如何在承認‘勢’的前提下謀求‘利己利他’的平衡點。
就像她說的,她要的是‘共贏局’,不是對抗。
我做的,只是讓她不必分心去應(yīng)付那些瑣事,讓她能心無旁騖地去談她該談的‘契約’?!?/p>
楚父被兒子眼中的銳利刺得心頭一凜,隨即涌上一股難言的苦澀。
“好,好……”
楚父連說了兩個好字,卻聽不出絲毫贊許,只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爸,您回去如實匯報就好,小北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是我們共同的決定。”他嘴角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至于楚家其他人,沒誰值得我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們?nèi)舭卜郑丛谘}的份上,北辰的湯湯水水總有他們一口;若不安分,想借著‘上面’的壓力渾水摸魚甚至落井下石。那后果,就自己擔(dān)著。我和小北,都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楚父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
月光下,楚向南的身影挺拔而孤絕。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楚家庇護,需要父親認可的少年了。
他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有自己堅定信念和強大伴侶的男人,甚至足以反哺曾經(jīng)養(yǎng)育他的家族,也足以漠視它。
“明白了?!背傅穆曇粲行┥硢?,“我會一字不漏地轉(zhuǎn)達。上面怎么反應(yīng),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p>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