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兩句,對方手里的另外一半也快吃完了,周航無語,拎著公文包走近兩步,看見床上攤開的被褥。他驚訝地抬頭,“你晚上在這睡的?”
趙家榮:“嗯。”
周航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昨天你不是著急忙慌地回去了嗎?怎么不在家???你鄰居說的在家門口徘徊的小子抓住了?干嘛的啊,好人壞人,沒出事吧?!?/p>
趙家榮面無表情地咀嚼著,咽下一大口食物,說:“今晚要用的東西我都做完了,你看看?!?/p>
周航半張著嘴,看著他利索地吞掉了最后一口煎餅,然后拿起手邊厚厚的一摞文件袋,“咣”的一聲,放到他桌上。
他慢慢地把大拇指豎起來,“你早說……我今天還來什么呀?”
趙家榮平靜地抬起眼,臉上沒有任何疲憊的神色,根本不像是熬了通宵的樣子,“跟我出去看工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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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市林林總總的幾千家房地產(chǎn)企業(yè)里,駿亨地產(chǎn)算中上的水平,早年只做投資,不溫不火的,后來通過承包一些大公司的下游工程,成長很迅速,前兩年主動接盤了兩棟有名的爛尾樓,在自媒體上大放了光彩,戴上個“良心民企”的光輝帽子。
在行業(yè)持續(xù)低迷的大環(huán)境下,每天宣布破產(chǎn)的房地產(chǎn)公司不知道有多少家,駿亨卻還能一騎絕塵地走上坡路,可以說是很厲害了。
說起這個,周航興奮起來,臉上出現(xiàn)了促狹而神秘的表情,“跟你說,他們老板攀上高枝了——”
趙家榮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再怎么八卦,他們和這些金字塔尖的成功者,也沾不上邊,他們僅僅是一個最最底層的小裝修公司而已,根本用不著規(guī)劃什么發(fā)展,最有出息的目標就是找到下一個甲方爸爸。有活干,就餓不死,萬事大吉。
他拍了拍眉飛色舞的周航,“把蒜給我?!?/p>
周航正口若懸河,豪情激蕩,被他這樣一打斷,也沒了感覺,于是低頭扒拉了兩口蓋飯,發(fā)出來一句相對樸實的感慨,“你說這么好的爸爸,怎么就這么不小心,讓我給逮住了!”
這倒是把趙家榮逗樂了,不過怎么逮的,他還真是一無所知。那時他還在村里,被家里亂七八糟的事煩得心力交瘁,周航一天三四個電話過來哭喪,說的全是沒錢了活不下去了公司要倒閉之類的屁話,氣得趙家榮天天罵他沒用,大不了重新出去打工。可萬萬沒想到人家很快就有用了一把,沒過幾天,就喜氣洋洋地來電,說有救了。
有救是真的有救。批量精裝這種活兒,有保障,來錢快,而且按照圖紙來,不像私裝定制那樣麻煩。但是靠譜的地產(chǎn)公司都有長期合作的對象,一般輪不到雜牌的小公司。這次,據(jù)周航所說,駿亨是走了霉運,簽約的裝修隊干到一半出了事故,不得不撤,這才急著另找下家。
工期緊,好談條件,連前期投資都不用擔心。
一時間,趙家榮覺得也有些不真實,活了這么多年,竟然真活到了被天上的餡餅砸到的那一天。
周航喝了口啤酒,喃喃自語道,“我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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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五點,趙家榮和周航各自精心打扮了,拿著準備好的材料,去參加飯局。
地點選在市中心的一家星級酒店,趙家榮把車鑰匙交給門童的時候,眼睛瞟見了自己車殼子上沾的大塊污泥,很不好意思。周航站在閃著金光的旋轉玻璃門前,裝模做樣地系了系并沒有松動的西裝扣子,高昂起頭,推著趙家榮的肩膀進去了。
這種場子,提前一個小時到是默認的規(guī)矩。他們進包間時,里面剛有三四個人,坐在靠門的位置,進去后打了招呼,彼此很快就攀談起來。做這一行的,大家的盤話技巧差不多,幾句話有來有回,情況就都掌握了,這方面能力周航比趙家榮強些,所以主要是他沖在前面,收獲了厚厚一摞名片。后來又陸續(xù)來了幾位,都是和他們一樣的小角色,是不同環(huán)節(jié)的承包商。
差不多半小時后,建材公司和設計公司的負責人到了場,掀起一點小小的gaochao,包間里各路人馬立刻都行動起來,活躍度和剛才一比,完全提升了一個量級。
“很順利啊?!敝芎侥笾樟说姆志破骰貋?,在桌子底下掐趙家榮的大腿,“成了?!?/p>
趙家榮盯著開始擺涼菜的服務員,松了一口氣,“合同什么時候簽?!?/p>
“一會兒結束后送到他車上。”
其實他們兩個今晚的主要目標對象就在這個級別,目的既已達成,剩下的任務就是陪著熱鬧,至于作為正主的駿亨地產(chǎn),他們沒資格去攀。
涼菜上齊,正主卡著點來到。來了有五六個人,都是部門主任或者項目經(jīng)理,在主位落座的是副總,劉恒。
劉副總很年輕,但說話講究,不茍言笑,給人一種和年齡不符的老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