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沂城,冬天特別短暫,就下了一場蓋不住地面的小雪,雀兒就飛上枝頭喳喳叫響了春天。
一輛來自城里的小巴士,開過七十二座大小不一的崮,帶著滾滾揚塵來到一棵狀若車蓋的古銀杏樹前,停在那塊幾十年前立起來的石碑旁。
“溝南村”三個字篆刻進碑面入石三分,被沖刷一新的刻痕,與后面唯一一座紅頂二層宅院呼應(yīng)著,唯一的這條柏油路主街兩旁,郁郁蔥蔥的花木叢生,一條鮮艷的橫幅紅底黃字,寫著“歡迎市派書記到來”的字樣,懸掛在最顯眼的高處。
村口大喇叭喊著口號,從清晨的雞鳴過后,喇叭就沒停過,比蟬鳴還要聒噪,騎著三輪外出農(nóng)忙的村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溝南村因地處竹林溝南得名,三面環(huán)山一面溝,還是近幾年搭橋修路后,交通才便利起來。
別看村里有一千五百多口人,卻是附近幾十個村里最窮的,此處雖是山清水秀,由于地勢原因,可耕地的面積不多,市里年年分撥指標援助,年年送來的報表一團糟,這剛轉(zhuǎn)過年來,就派下一位年輕的書記過來幫忙治理,無論如何也要扭轉(zhuǎn)溝南村的局面。
村長王豐富領(lǐng)著全體村委站在村口,舉著鮮花耐心等待著,驕陽當(dāng)空曬人流汗不止,王豐富年過五十,站了半個小時,就已經(jīng)感到頭暈?zāi)垦!?/p>
“爹!要不咱們還是回村委等著吧,城里的領(lǐng)導(dǎo)就沒有守時的!”
王豐富的獨生女,在省里上大學(xué)的王曦雨,拉著她爹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胡鬧!人家是市里來的,要駐村工作兩年!上面等著他弄出成績好提拔,你懂什么!這樣最不能得罪了!”
作為一村之長,雖身在偏僻鄉(xiāng)村,也是知曉些為官之道。
城里來的官員所待時間短,難以了解村中全貌,倉促實施些方法,作用適得其反,白白折騰不說,效果還不如不做,每次聽說有外人來,村里沒有一個是歡迎的。
在場眾人只有她敢當(dāng)面指責(zé)村長,王曦雨憤憤不平,往前緊走幾步來到外面,指著不遠處立著的石碑那兒說道:“我要是市派書記,就該提早些過來,而不是擺官架子讓大家等!”
這話是說給大家聽的,以往都會隨聲附和她的人,此時全都面露尷尬,有幾位掩面?zhèn)壬聿恢?,王豐富更是慘笑著快步走上前。
王曦雨正奇怪大家為何這副表情,自己的話應(yīng)該說得沒毛病才對,忽然一道黑影從背后掠過,徑直來到王豐富面前,伸手與他相握。
“你好,先前電話里提到過,我就是林濤,途中遇到修路的情況,所以來晚了些,讓大家久等了?!?/p>
“哪里哪里!市里關(guān)照溝南村,還派林書記專門前來幫襯,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看林書記這樣子,能有三十歲?”
王豐富上下打量著對方,一米八多的個頭,標準北方人的五官,一對漂亮的劍眉下,有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身材挺拔,穿著一套行政常服,一手拉著行李箱,上面堆放著公文包,還背了個雙肩包。
從城里來溝南村三個半小時的車程,礙于修路繞遠了一段,來時已經(jīng)過了午飯地點,握手交談間,林濤腹中咕嚕咕嚕響動幾下,給了王豐富接下來的話題。
“快給林書記拿行李!村委那邊食堂還有飯菜,隨我來!”
王豐富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黑紅的臉面上堆滿笑容,讓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不忙吃飯,先開會?!?/p>
林濤走路的速度極快,常年在山里勞作的村民,竟勉強才能跟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