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最后一絲星芒被厚重的鉛云吞噬。
玄字營消失了。
五千人的軍隊,連同那三臺鋼鐵巨獸,就這么憑空從雪原上蒸發(fā),一頭扎進了鷹愁澗那黑洞洞的入口。
這里是死亡的禁區(qū),是地圖上被標記為絕境的裂痕。
風在山澗中形成了詭異的湍流,發(fā)出厲鬼般的尖嘯,卻帶不走這支軍隊行進的聲音。
寂靜。
一種被刻意壓制到極限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每一個士兵的嘴里,都死死咬著一根光滑的木條。
冰冷的木頭磨著牙床,滿口都是苦澀的木屑味,下顎早已酸麻不堪,但無人松口。
這是命令。
他們的戰(zhàn)馬,馬蹄被厚厚的棉布與皮革層層包裹,踩在積雪上,只留下一個個沉悶的凹陷。
所有金屬部件,從兵器的護手到甲胄的系扣,都被粗布細細纏好,杜絕了任何可能因碰撞而發(fā)出的聲響。
行進之間,唯一清晰可聞的,只剩下那三臺“開山獸”體內(nèi)被壓抑到最低的,如同巨人沉睡時發(fā)出的鼾聲般的低吼。
還有它們身下那寬闊履帶,碾過深可及膝的積雪時,發(fā)出的沉重而富有節(jié)奏的“咯吱”聲。
這支軍隊,像一支行走在亙古冰川下的幽靈。
鷹愁澗的路,不能稱之為路。
那是一條被冰雪徹底封死的,扭曲的傷疤。
一道近乎垂直的冰坡橫在眼前,坡面上凝結著一層青黑色的堅冰,光滑如鏡,連最矯健的斥候都找不到可以攀附的落點。
若是往常,這樣的天險足以讓任何軍隊望而卻步。
但玄字營的士兵們只是沉默地停下,自動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嗚——轟!
排在最前面的那臺開山獸,頂部的煙囪噴出一股濃濁的黑煙,蒸汽機發(fā)出了不甘壓抑的怒吼。
魯工坐在駕駛位上,雙眼因興奮而布滿血絲,他用力扳下一根粗大的金屬操縱桿。
鋼鐵巨獸咆哮著,履帶瘋狂轉動,毫不畏懼地沖上了那片死亡冰坡。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履帶上的鐵齒深深地嵌入堅冰,迸射出無數(shù)冰屑。
它就像一頭擁有無窮力量的史前巨獸,硬生生在光滑的冰壁上,開出了一條布滿破碎冰塊與劃痕的通路。
士兵們看著那臺鋼鐵怪物咆哮著爬上陡坡,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被碾得粉碎。
沉重的虎蹲炮被鐵鏈與開山獸相連,在那恐怖的牽引力下,被硬生生拖上人力無法逾越的絕壁。
整個行軍的速度,因此得到了超乎想象的提升。
大軍行至山澗中段,地勢愈發(fā)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