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搬進許海峰另一個家里的第一晚。
你睡不著,起來喝水,撞見同樣起來的許庭山。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許庭山突然開口:“許冬宜,你恨我嗎?”
“你說呢?”你笑盈盈地反問他。
樓梯轉(zhuǎn)角的壁燈半昏半明,許庭山卻看得清楚,你眸中分明沒有半絲笑意。
他猜得到你恨他的原因,溫吞地咽下喉中的酸澀,悶聲向你道歉:“對不起?!?/p>
“收回你這點不值錢的憐憫?!蹦忝嫒堇潇o得不像話。尤其是一雙晦澀冰冷的眼眸,讓你整個人看上去,宛若深冬街頭上結(jié)了冰的雪。
但不是圣潔的新雪,而是泛黑的臟雪。
你恨許海峰,恨許庭山,更恨楊念慈。如果不是她逼許海峰離婚,張莜嵐就不會在回來接你的路上遭遇車禍,你的監(jiān)護人就不會變成許海峰一個人,更不會被迫住進他們的家。
明明是他們犯的錯,憑什么要你承受他們還多的痛苦?
睡不著的夜晚里,你翻開項鏈的金屬蓋去看張莜嵐的小像,想念越深的同時,怨恨情緒也會達到極致。
張莜嵐以為掌握家庭里的財政大權(quán),許海峰就一定會對她言聽計從。但是,婚姻里的地位或者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并不完全取決于誰擁有的財富,而是誰在這段關(guān)系里更受益,誰更不怕失去。
或許許海峰根本沒有愛過她,只不過是迫于家中二老的施壓,他才娶了她過門來表示屈服,從而順利繼承公司。
等到家中二老駕鶴西去,許海峰撕破偽裝的面具,不再事事順從張莜嵐。他生命的軌跡似乎回到原本的位置,只有他那個小家和公司的兩點一線。
你在漸漸明事理之后,對他這樣不負(fù)責(zé)的男人已經(jīng)祛魅。但張莜嵐已經(jīng)被婚姻美麗的泡影瞇了眼,一腳深陷其中,明知自己可能會溺斃身亡,竟也不回頭,依然要與許海峰歇斯底里地爭、哭天喊地地吵,妄想讓他回心轉(zhuǎn)意,甚至試圖把他綁回身邊。
你才不會像張莜嵐一樣犯蠢,你就要住進他們的小家,就要暗地里給楊念慈受氣,就要毀掉他們的一切。
他們最看重的是他們的寶貝兒子——許庭山。他比你早出生半年,是你哥。
你從來不喊許庭山作哥,每次都是直呼其名。反正,你以往的記憶里沒有他這個人。仿佛他是憑空出現(xiàn)在你十七歲人生中的一個罪人,你和他之間絕不可能有像金子般珍貴的兄妹情義。
每天放學(xué),你會和幾個玩得好的同學(xué)一起走。
許庭山就在你對面教學(xué)樓的教室里,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是同學(xué)口中的好班委。而且,他長得清爽干凈,好像焯過水,皮膚在陽光底下就像是透明的。加上他一身清冷自持的書香氣,學(xué)校里有不少女生暗戀他。
因此,他總莫名地被一群女生包圍,放學(xué)了也經(jīng)常有事耽擱,總是沒能和你一起回家。
你不可能等他,你也沒必要非得讓他跟著你一起走。你已經(jīng)不是三歲小孩了。
但偏偏有這么一次。
你被小混混打劫,身上僅有的幾張紅太陽被搶走,值錢的智能手表也被搜刮。你氣不過,去警察局報了警。
警察知道你是未成年,非要你給家里的大人打電話。
你沒想打給許海峰,他每天忙得起飛,只好往家里打。接電話的不是楊念慈,她約朋友去了美容院。
許庭山趕來警局,沒等你開口,視線已經(jīng)急急地往你臉上梭巡,“許冬宜,你有沒有受傷?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好不好?”
你白了他一眼,語氣不耐煩:“我沒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