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工部巡檢這隊人給窯場發(fā)了限期整改的文書,就出門上車走了。
可剛走了不到半里地,陳清遠一摸腰,發(fā)現工部巡檢的令牌不見了,趕緊叫停了騾車。
“各位同事還有公務,把我留在這兒就行,我自己回去找,之后再想辦法雇車回城?!标惽暹h說著領了一匹馬。
“行,陳兄仔細找,別忘了帶傘?!?/p>
同事叮囑道。
而和他交好的書吏趙誠突然說:“反正我今天的公文都處理完了,不如陪陳兄走一趟。這荒郊野地的,雨下得這么大,沒令牌在身上,騎馬也難。而且倆人一起走,也好有個照應?!?/p>
大伙兒都覺得這話在理。
兩人就下了騾車,在漫天雨幕里,并肩撐著傘往窯場走。
看了看四周,憋了半天的趙誠終于開口:“陳兄,以后……其實可以稍微變通一下。從我進工部起,你在這巡檢的位置上就待了四年,別說升官,就連俸祿也沒漲過半分?!?/p>
“你是帶我入行的前輩,我實在不想看你困在這兒。而且有些窯場,確實是被天災連累了……”
陳清遠臉色有點復雜,無奈地笑了笑:“趙誠,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剛才說的,也是真心話。我們管著工部營造的檢查,經手的每一窯磚瓦,都關系到千萬間房子的安全,關系到人的性命?!?/p>
“這規(guī)矩一旦松了口,下次又該怎么辦?底線就是這樣一步步失守的。等醒悟過來的時候,恐怕早就不是原來的樣子了?!?/p>
趙誠“嗐”了一聲,又像是在嘆氣:“兄長說的道理,我總沒法反駁。可你母親還病在床上,每個月藥錢都花不少,你也該成家立業(yè)了……這些,你就不考慮考慮嗎?”
陳清遠勉強笑了笑:“人活在世上,總有路走。我每天下班之后,去私塾教書,一個月也能掙三四兩銀子,加上俸祿,夠花了。”
“嗯?”
忽然覺得腳下好像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拉著腳,低頭一看,竟是一攤黑泥似的黏糊糊的東西。
順著那東西蜿蜒的痕跡望去,一路延伸到兩家窯場之間的窄巷深處。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莫非又有人偷偷倒臟東西,毒害生靈活物!”
“走!看看是哪家窯場這么大膽子!”
陳清遠說著,帶著趙誠順著黑泥的痕跡,走進了窄巷。
黏糊糊的黑泥拉得很長。
兩人一路走到一處早就廢棄的破磚窯。
推開生銹的柴門,只見空地上散落著倒了的陶甕,赫然有幾個大深坑,那黑泥正從其中一個坑口咕嘟咕嘟往外冒。
“小心點!你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看看?!?/p>
不知道為啥,剛一踏進這兒,陳清遠心里就莫名地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囑咐了一句,就獨自朝深坑走去。
雨下得這么大,坑口卻沒有積水,看著深不見底。
“為了省幾文處理臟東西的錢,竟然偷偷挖坑倒這些,這幫人真是無法無天!”
就連趙誠這種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