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說得真好（第1頁）

方少嵐被她看得一滯，那種直接的、不帶任何情緒的注視，讓她準備好的嘲諷都卡在了喉嚨里?！皼]什么，”她撇了撇嘴，挽住方少秋的胳膊，“就是感覺嫂子你今天特別有精神?！狈缴偾锱牧伺乃氖?，對蘇蕪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小嵐就是愛開玩笑。你最近身體不好，是該多休息?！彼D了頓，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用小刀仔細地削著皮。

公司最近事多，《燎原》馬上要開正式的發(fā)布會了，小嵐第一次面對這么多媒體，有點緊張?！碧K蕪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嫂子，”方少嵐又開口了，帶著一種炫耀的姿態(tài)，“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吧？讓你看看我的高光時刻。你以前不是也喜歡畫畫嗎？正好學習學習?！薄靶??！狈缴偾镙p聲制止了她。

他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水晶碗里，插上一根銀質(zhì)的小叉子，推到蘇蕪面前。“嘗嘗看。”蘇蕪垂下眼瞼，看著碗里切得整整齊齊的蘋果塊?！拔也幌矚g吃蘋果?！彼f。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方少秋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如常?！笆俏彝?，”他把碗收了回去，“你一向不愛吃甜的?！彼烟O果碗推給了方少嵐，后者毫不客氣地叉起一塊放進嘴里。

蘇蕪站起身?！拔疑蠘切菹⒘恕！彼龥]有看任何人，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她的背影挺直，每一步都踩得很實。接下來的幾天，《燎原》的宣傳攻勢如同海嘯，席卷了所有能看到的屏幕?！疤觳琶琅嫾仪鐛埂保@個陌生的名字和方少嵐那張經(jīng)過精心修飾的臉龐，一起出現(xiàn)在各大門戶網(wǎng)站的頭條、社交媒體的熱搜、甚至是市中心最昂貴的那塊戶外大屏上。

客廳里，方少秋正陪著方少嵐看一段剛剛發(fā)布的專訪視頻。電視屏幕上，方少嵐坐姿優(yōu)雅，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斑@個故事的靈感，其實來源于我人生中一段非常特殊的經(jīng)歷，”她對著鏡頭，眼睛里閃爍著動人的光彩，“每一個角色，都傾注了我非常多的心血。尤其是主角，她的堅韌和不屈，其實也是我對自己的一種期許?！薄罢f得真好。”方少秋發(fā)出贊嘆。

方少嵐在旁邊得意地揚起下巴：“哥，這可是公關(guān)團隊幫我準備了一周的稿子，我背了好久呢。”“是你自己有天賦?！狈缴偾锛m正她，“這些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只是把它們說出來?！碧K蕪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恰好聽見這句對話。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蘇蕪，快來看。”方少秋朝她招手，“小嵐的專訪，拍得非常好?！?/p>

蘇蕪走了過去，站在沙發(fā)后面，看著屏幕里那個口若懸河的女人。主持人問：“晴嵐老師，聽說您為了創(chuàng)作，經(jīng)常把自己關(guān)在畫室里幾天幾夜，廢寢忘食，這是真的嗎？”方少嵐露出一抹羞澀又堅毅的淺笑：“是的。創(chuàng)作的過程是孤獨且痛苦的，但每當一個鮮活的人物在我的筆下誕生，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碧K蕪的胃里一陣翻攪。

那些通宵達旦、喝著一杯又一杯咖啡、與自己筆下的人物同哭同笑的日夜，屬于她。那些痛苦和快樂，也只屬于她?！吧┳?，你覺得怎么樣？”方少嵐回頭問她，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驕傲?！班??！碧K蕪只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她放下水杯，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暗纫幌拢狈缴偾锝凶∷?，“發(fā)布會的請柬，我放在你床頭了。那天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碧K蕪沒有回頭。

“好?！彼氐椒块g，關(guān)上門，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手機在此時震動了一下。一條加密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最終方案已確定?！碧K蕪回復了一個字：“講?！彪娫捄芸炀痛蛄诉^來。謝靖堯的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沒有任何多余的寒暄?！鞍l(fā)布會當天，你需要坐輪椅到場?！碧K蕪愣了一下。

她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在腦中迅速分析著這個安排的用意。示弱，博取同情，制造視覺上的巨大反差?！翱梢浴！彼f。“時機一到，我的人會把你直接推到臺前。整個過程會非常快，他們來不及反應?！薄叭缓?？”“然后，你要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問方少嵐一個問題。”謝靖堯繼續(xù)說，“一個只有真正的作者才能回答的問題?！碧K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問題？”“關(guān)于《燎原》男主角手臂上的那個印記?！蹦莻€印記。蘇蕪的呼吸停滯了。那是她整個故事里，埋得最深的一個彩蛋。一個源自她私人記憶的符號，她從未在任何大綱和文稿草案里寫下過它的具體來歷和含義。那是她和她創(chuàng)造的人物之間，唯一的秘密。“問她，那個印記的來歷是什么，又代表著什么。”“她答不出來?！?/p>

蘇蕪平靜地陳述?！皩Α！敝x靖堯說，“她只能慌亂，只能撒謊。而你的出現(xiàn)，你的問題，就是一把尖刀，會瞬間刺破她所有的偽裝。”“直播呢？”“全程都會有直播信號，通過我們自己的渠道發(fā)出，他們切不斷?！敝x靖堯的聲音里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現(xiàn)場我會安排足夠的人手，控制住局面，保證你的絕對安全?！?/p>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蘇蕪能聽到自己胸腔里心臟的跳動聲，沉重而有力?！疤K蕪，”謝靖堯再次開口，“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將會是一場硬仗。”“嗯。”蘇蕪應道。“還有一件事，”謝靖堯說，“方少秋拿走的那臺電腦，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他送修的那家店，老板是他遠房親戚?！边@個消息并不意外。

“里面的東西，應該已經(jīng)被徹底清除了。”蘇蕪說?！笆恰Ｋ?，你手里的原始構(gòu)思，是唯一的物證。”我明白?！薄澳蔷瓦@樣?！彪娫挶粧鞌?。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蘇蕪走到床頭，拿起了那張制作精美的請柬。燙金的字體印著“《燎原》暨天才漫畫家晴嵐出道發(fā)布會”。下方是方少嵐穿著白色長裙的藝術(shù)照，她笑得燦爛，仿佛擁抱著全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