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把藍(lán)布包里的三塊零錢攥得發(fā)燙,沿著土路往公社走。
二十里地,她走了三個鐘頭。布鞋前頭豁了口,小石子鉆進(jìn)去,把腳趾磨得血肉模糊,可她越走越快——浩鉉的傷等不得。
公社衛(wèi)生所門口排著長隊,抱孩子的婦人、拄拐的老頭,個個伸著脖子往里擠。王雪把籃子擋在胸前,硬是擠到窗口。
“抓藥?!彼讶龔埌櫚桶偷拿迸脑诓A?,聲音發(fā)抖,“止血的、消炎的,都要?!?/p>
里頭穿白大褂的姑娘翻了翻藥柜,啪地甩出兩包粉:“一塊八,去隔壁打針要另算。”
王雪捏著找回的一塊二,指甲蓋在掌心掐出四個月牙,心里不由得煩躁起來。
這時,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旁邊的人紛紛望向她,王雪臉上一紅,尷尬的就跑了。
出了公社衛(wèi)生所,沒走多久,就和人撞了。
勞耀權(quán)被撞得一個趔趄,剛想破口大罵,抬眼卻愣住了。
王雪低著頭,碎發(fā)被汗水黏在頰邊,露出一截細(xì)白的脖頸。
她攥著藥包的手還在發(fā)抖,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像只受驚的雀兒。
“對不住……”王雪往后縮了半步,布鞋在土里蹭出沙沙聲。
她聞見對方身上混著淡淡的的煙草味,余光瞥見那人手腕上戴著最新款的手表,就知道這人非富即貴。
勞耀權(quán)喉結(jié)動了動。他今早才被老爹罵完,窩了一肚子火,此刻卻像被只軟爪子撓了心口。
這姑娘生得白凈,眼尾卻泛著紅,不知是哭過還是曬的,偏又咬著唇,顯出幾分倔強的可憐相。
“妹子走路看著點。”他故意拖長了聲調(diào),粗糙的手背蹭過王雪腕子,驚得她藥包差點掉地上,“這急急忙忙的,是去會情郎?”
王雪猛地抬頭,這才看清男人的模樣,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說出來的話卻很輕浮。
此刻他瞇著眼,目光像濕黏的蛛絲纏在她臉上,讓她后頸泛起一層栗。
“我、我去給我愛人買藥。”王雪皺了皺眉,淡淡的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勞耀權(quán)的興趣就更大了,他擺了一個自認(rèn)為很帥的姿勢,微笑道,“原來是少婦啊!”
少婦好啊,少婦可比那些不經(jīng)人事的處子放得開?。。。?/p>
想到這個,勞耀權(quán)只感覺下身一緊,恨不得馬上嘗一嘗她的味道。
王雪臉上一紅,正準(zhǔn)備說點什么,勞耀權(quán)便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我叫勞耀權(quán),紡織廠廠長是我爹!”
這話一出,王雪十分激動,直接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好啊,原來就是你打了浩鉉……”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勞耀權(quán)的笑果然咧到耳根,露出顆發(fā)黃的犬齒:“喲,原來你男人就是梁浩鉉那個龜兒子?。∠氩坏?,他這個廢物,居然娶了這等美人?!?/p>
他忽然湊近,王雪聞到他嘴里噴出殘留的煙味。藥包被擠得變形,粉末從紙縫里簌簌漏出來,像雪末子落在兩人之間的塵土里。
“不如跟哥哥走?”勞耀權(quán)用拇指抹過她手背的泥,聲音黏膩得像化開的飴糖,“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守著個沒用的廢物強?”
王雪指甲陷進(jìn)掌心,正思考怎么脫身的時候,一道打趣的聲音響起。
“喲,王雪,你這是耐不住寂寞,背著梁浩鉉會情郎?”江林的聲音像一把生銹的鐮刀,把空氣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