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輛車即將再次親密觸碰的電光火石間,李鴻明沖過來抱著我以拋物線的軌跡共同墜入到下面的積水中。強烈的沖擊使我一時失去意識,稍微恢復(fù)意識卻是在巨大的恐懼中掙扎,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分不清上下左右,緊追而來的窒息感讓過去的一切走馬觀花般地閃現(xiàn),最后停留在一個畫面上,畫面是我重生當(dāng)天再次見到杜萊優(yōu)的場景,她的模樣清晰可見,連臉上的汗毛都栩栩如生,她張開雙手歡迎我,我慢慢走過去,突然,隱隱約約地聽到背后有人在喊:“水不深,站起來、水不深,站起來……”
是李鴻明的聲音。
這時,我的右手好似摸到了什么東西,棍棒狀、軟綿綿,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直把我?guī)咸祀H的一樣,眼前隨之一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雙腳很快尋到了落腳點,等站穩(wěn)了這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著shi漉漉的空氣。
心神安定之后,我朝四周看去,都是橫七豎八倒著的人,有些人因磕到綠化樹頭上流著血,有些人則被馬路牙子絆倒扭傷了腳,還有些人和我一樣差點被不深的積水淹死。再看向事故現(xiàn)場,側(cè)倒的大巴車發(fā)生了位移,與馬路的夾角更小了,而車頭受損的大巴車只是車頭更加受損而已。
剛才我還是高看錢建峰了,不曾想過他竟會駕駛車輛直沖過來。謀財害命的舉動不止令我一個人怒火中燒,其他避險成功的人也是怒形于色,紛紛沖向這個人神共憤的罪魁禍首。然而,沒等大家上車把他剝皮拆骨,錢建峰就又啟動車輛撞開側(cè)倒的大巴車,然后笨拙地回正方向逆行揚長而去,留下一群人在原地罵罵咧咧。
李鴻明喊我一起去察看陳建斌的狀況,我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差點忘記當(dāng)前最重要的事,于是趕忙動身跟在他后面。
李鴻明先爬上車,我在他的幫助下也爬了上去。兩人先相互對視一眼,一前一后做出點頭的姿勢后,再一同趴下朝陳建斌所在的位置看去。
原先的位置上看不見陳建斌的影子。是脫身了?還是沉在水面下了?
車廂里面還有三人,其中兩人受了輕微傷互相幫忙著爬上來,另外一人也和我倆一樣擔(dān)心陳建斌的狀況,只見他把一箱箱物資丟到身后,艱難地往車尾走去,突然,他舉著一箱物資停下了所有動作,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一樣,須臾,又見他把物資丟掉,狂叫著奔向另外兩人,手指指著車尾,說的什么聽不清。
李鴻明比我先一步意識到情況不對,他慌張地起身朝外面嘔吐起來,我換到他剛才的位置再看,發(fā)現(xiàn)一堆腸子狀的東西……
我恍然大悟,頃刻間也犯起惡心,卻沒東西可吐,反倒更難受。
古代有種叫腰斬的酷刑,是指用重斧從腰部將犯人砍作兩截。剛才的沖擊令大巴車產(chǎn)生了極速的位移,使其矩形的窗戶框架形如一把利刃,活生生地將框架中坐立的陳建斌攔腰截成兩半。若是邊框鋒利,過程只不過眨眼間,但陳建斌極有可能是被碾斷而非截斷,想斷定是哪種,把尸體撈上來一看便知,但沒有必要,死狀是如何,知道了又如何。
陳建斌身亡的消息奔走相告,作為事故另一責(zé)任人的李末從一飯方向匆匆趕來。他的手臂和頭部都纏有繃帶。他說陳建斌的死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為陳建斌收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沒有人阻止他,也沒有人幫忙,車里的物資也沒有人要了,于是大家通通散去,獨留下李末一人。
我臨走前建議他讓陳建斌的尸體乘水而去,也就是所謂的水葬,因為我有預(yù)感水位將會上升到我們無法估量的高度。
相似的場景。
眼前又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與吳國富相遇時的畫面,一幀幀,模糊卻又深刻,每每憶起,都有種心理上的窒息感。
鄭丹丹被外來人捉走的事實是經(jīng)多方證實的,按理說她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除非,除非又是人體炸彈,但她衣不蔽體,雨水又使單薄的衣服緊貼她身體,我只一眼便知她身上不可能藏匿物品。倘若不是人體炸彈難道是她逃出來了?
“喂。”
不等我作出反應(yīng),鄭丹丹突然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跑了,叫都叫不住??磥硗蝗缙鋪淼臅娌恢皇俏掖蟪砸惑@,鄭丹丹也同樣,剛才是兩人各自怔住了。但她為什么要跑?如果是逃出來了,見到我不應(yīng)該高興才對嗎。還是說她要把我引去某個地方,引去鋪設(shè)好的陷阱里?
到底追還是不追?
猶豫片刻,我還是追上前去了。
我一邊追一邊喊:
“鄭丹丹別害怕,是我,成果呀,你的同班同學(xu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