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妙是被凍醒的,薄被透風(fēng),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她裹緊自己,習(xí)慣性地伸手去夠床頭那個破搪瓷缸——原主的遺物,缸沿坑坑洼洼,內(nèi)壁還沾著沒洗干凈的糊糊渣。指尖剛碰到冰涼的缸身,腦子里還在盤算今天怎么在陸子期面前“不經(jīng)意”地刷存在感,掀開缸蓋的剎那,動作卻猛地僵??!
缸底,竟然臥著一顆水煮蛋!
圓潤飽滿,蛋殼上敲著細(xì)密的裂紋,瑩白的蛋白隱約可見,還帶著溫?zé)岬挠鄿?!樸?shí)的蛋香霸道地鉆進(jìn)鼻子,暖得她心口一刺。
雞蛋?蘇妙妙眼睛瞪圓了,指尖懸在半空,差點(diǎn)以為自己沒睡醒。
這年頭,雞蛋是金貴玩意兒!一顆蛋能換半瓢救命糧!知青點(diǎn)?連蛋殼都少見!她的破缸子里怎么會憑空冒出來一個?
她猛地抬頭,目光像雷達(dá)一樣掃過院子。天剛擦亮,院里只有幾個知青在角落洗漱。院墻拐角,一個扛著農(nóng)具的挺拔身影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藍(lán)布褂子的衣角在晨風(fēng)里一閃,消失在巷口。
是陸子期!
蘇妙妙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昨天她在他面前示弱裝可憐,看他冷著張臉沒反應(yīng),還以為自己那點(diǎn)小心思太明顯,惹他煩了。可這顆蛋……除了他,還能有誰?!
這男人!嘴比蚌殼還緊,眼神冷得像冰渣子,卻一聲不吭地把最金貴的東西,塞進(jìn)了她這個“作精”的破缸子里!
她死死攥住那顆溫?zé)岬牡?,指尖發(fā)燙,眼眶也跟著發(fā)燙。剝開蛋殼,蛋白裹著嫩黃的蛋黃,在熹微晨光里誘人得要命。她小口咬著,蛋香在舌尖炸開,是她穿到這個鬼地方后,嘗到的第一口……實(shí)實(shí)在在的暖意。
這顆沉默的蛋,像顆火星子,“嗤啦”一聲,點(diǎn)燃了她心底那堆名為“試探”的干柴,燒得她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這火星子,沒幾天就被潑了桶油,燒得更旺了!
連著幾天重活下來,蘇妙妙攢了滿滿一盆“戰(zhàn)利品”——臟衣服!粗布褂子吸飽了汗水和泥巴,沉得像鐵塊,泡在水里死沉死沉。更要命的是她手心!水泡剛結(jié)痂,割麥子又給磨破了,傷口嫩得很,沾點(diǎn)肥皂水都疼得鉆心!
她蹲在井邊,對著那盆“硬骨頭”愁眉苦臉。井水冰涼刺骨,風(fēng)一吹,手指凍得通紅。她咬著牙拿起搓衣板,剛用力搓了兩下,“嘶——”破皮的傷口被濕布一磨,血珠子混著肥皂水就冒了出來,疼得她眼淚花直打轉(zhuǎn)。
干洗店!她無比懷念現(xiàn)代的干洗店!這破衣服比敵人還難對付!
正委屈得想撂挑子,眼角余光瞥見一個高大身影扛著鋤頭走進(jìn)院子。是陸子期!剛從地里回來,褲腳沾泥,額角帶汗,那冷冽的目光掃過院子,精準(zhǔn)地落在了她……和她那盆“罪證”上。
蘇妙妙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想把流血的手藏身后。她看見陸子期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視線在她紅腫破皮的手指和那堆成小山的臟衣服上停留了兩秒,眸色沉得像化不開的墨。
但他什么也沒說!連步子都沒朝她這邊挪一下,直接收回目光,扛著鋤頭就朝自己鋪位走,背影又冷又硬,寫滿了“生人勿近”。
蘇妙妙心里那點(diǎn)剛被雞蛋捂熱乎的小火苗,“噗”一下,涼了半截。呵,果然是她想多了。給顆蛋已經(jīng)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洗衣服?這種又臟又累的娘們活兒,他這種冷面糙漢怎么可能沾手?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認(rèn)命地拿起搓衣板,忍著疼繼續(xù)跟“敵人”死磕。
那天晚上,她累得跟死狗一樣,倒頭就睡,連那盆沒洗完的衣服丟在井邊都忘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蘇妙妙被凍醒,猛地想起那盆要命的臟衣服!壞了!要是被隊(duì)長看見亂扔?xùn)|西,一頓狠批跑不了!她心慌意亂地披上衣服就往院子里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