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二樓衛(wèi)生間的角落,花灑滴下的冷水順著瓷磚縫漫到腳踝,冰涼的觸感卻讓我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手里攥著那張被汗水浸透的規(guī)則紙,第十二條“絕不能在凌晨三點后直視鏡中自已”的字跡已經(jīng)暈開,可鏡中剛才那一幕卻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視網(wǎng)膜上——鏡里的“我”沒有跟著我一起蜷縮,而是直挺挺站著,臉貼在鏡面內(nèi)側(cè),嘴角咧開一個遠超人類生理極限的弧度,那雙本該和我一樣驚恐的眼睛里,只有深不見底的嘲弄。
凌晨三點零七分,我打破了第十二條規(guī)則。
衛(wèi)生間的排氣扇突然發(fā)出“咔嗒”一聲脆響,像是齒輪卡進了異物,原本嗡嗡的轉(zhuǎn)動聲驟然停了,只剩下窗外樹枝刮擦玻璃的“沙沙”聲。我猛地抬頭看向鏡子,鏡中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只有我蒼白狼狽的臉,可剛才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又飄了過來——不是一樓客廳里那股廉價的梔子花香,而是帶著腐朽氣息的玫瑰味,和我昨天在閣樓樓梯間聞到的一模一樣。
“規(guī)則里沒說不能在衛(wèi)生間待超過多久……”我咬著牙小聲嘀咕,手指無意識地?fù)钢纱u縫里的霉斑。之前按照規(guī)則躲過大廳的鐘表聲、避開閣樓的腳步聲,甚至在凌晨一點準(zhǔn)時關(guān)掉了臥室里自動亮起的臺燈,可偏偏栽在了鏡子上。規(guī)則紙的邊緣被我捏得發(fā)皺,突然想起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張紙時,它被壓在客廳茶幾的玻璃下,邊緣有一道沒被裁齊的毛邊,像是從某個本子上撕下來的,而現(xiàn)在手里的這張,毛邊處多了一道淺淺的指甲劃痕——不是我的。
排氣扇又動了,這次不是轉(zhuǎn)動,而是整個扇葉框架在輕微晃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通風(fēng)管道里撞。我屏住呼吸,盯著排氣扇的格柵,看到一根枯黃的頭發(fā)從格柵縫隙里垂了下來,隨著管道里的氣流輕輕擺動。那根頭發(fā)很長,發(fā)尾還纏著一點暗紅色的絲線,和我昨天在三樓臥室門把手看到的一模一樣。
“不能待太久。”我撐著墻站起來,腿還在發(fā)軟。衛(wèi)生間的門把手上不知何時纏了一圈透明的膠帶,膠帶上沾著幾根白色的纖維,像是從什么布料上撕下來的。我想起規(guī)則第七條“不要觸碰走廊墻壁上的任何布料”,心臟又縮了一下——剛才躲進衛(wèi)生間時,好像不小心撞到了走廊盡頭的那面掛著舊窗簾的墻。
我輕輕轉(zhuǎn)動門把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走廊里的燈還亮著,昏黃的光線里漂浮著細小的灰塵,可原本掛在走廊中間的那幅油畫不見了。昨天我還看到那幅畫里是一片麥田,今天早上再看時,麥田里多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而現(xiàn)在,畫框空蕩蕩的,墻壁上留下一個比畫框略大的淺印,印子邊緣有幾點深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
突然,樓下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我僵在原地,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凌晨三點十五分。規(guī)則第五條“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不要試圖下樓”,可剛才的聲音太響了,像是從客廳傳來的,而那張規(guī)則紙,我早上出門時忘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不能下去?!蔽乙е齑剑笸肆艘徊?,后背撞到了衛(wèi)生間的門框。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后傳來“滴答”一聲,不是花灑滴水的聲音,而是從排氣扇的方向傳來的。我慢慢回頭,看到排氣扇的格柵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銀色物件,像是一枚硬幣。我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硬幣,就聽到管道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耳邊說話:“找齊七枚,就能出去了?!?/p>
聲音消失的瞬間,排氣扇突然開始轉(zhuǎn)動,強勁的氣流把我吹得后退了幾步,等我再抬頭時,格柵上的硬幣已經(jīng)不見了。我摸了摸口袋,剛才碰到硬幣的指尖沾了一點黑色的粉末,聞起來有股燒焦的味道。
“七枚硬幣……”我小聲重復(fù)著,突然想起昨天在二樓書房的抽屜里看到過一枚一模一樣的銀色硬幣,當(dāng)時我以為是普通的硬幣,就隨手放了回去。我轉(zhuǎn)身走出衛(wèi)生間,輕輕帶上房門,走廊里的溫度好像突然降了下來,墻壁上的壁紙開始微微鼓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蠕動。
我沿著走廊往書房走,腳步放得很輕。書房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一點微弱的光線。我推開門,看到書桌上的臺燈亮著,燈光下放著一本打開的日記,日記的封面上寫著一個名字——林晚秋。
我走過去,拿起日記。第一頁的字跡很工整,寫著“2018年9月15日,搬進這棟房子的第一天,一切都很好,除了晚上總聽到閣樓有腳步聲”。往后翻,字跡越來越潦草,到了最后幾頁,墨水暈開,幾乎看不清字跡,只能辨認(rèn)出幾個詞:“鏡子”“窗簾”“硬幣”“她來了”。
日記的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客廳的那幅麥田油畫前,手里拿著一枚銀色硬幣。我仔細看了看照片里的女人,突然愣住了——她的側(cè)臉和我鏡中看到的那個“自已”,有幾分相似。
就在這時,臺燈突然閃爍了一下,燈光變成了暗紅色。我抬頭看向窗戶,看到窗簾不知何時被拉開了一條縫,窗外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手里好像拿著什么東西在敲窗戶。我想起規(guī)則第十條“不要在凌晨三點后拉開窗簾”,趕緊伸手去拉窗簾,手指剛碰到窗簾布,就感覺到布料下面有什么東西在動,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抓撓。
“別碰!”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我嚇得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把手電筒,光線照在我臉上,晃得我睜不開眼。
“你是誰?”我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緊了手里的日記。
男人關(guān)掉手電筒,昏暗的光線下,我看到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拔医嘘惸?,”他說,“和你一樣,被困在這里?!?/p>
“被困多久了?”我問,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一個黑色筆記本上,筆記本的封面上也有一道指甲劃痕,和我手里的規(guī)則紙一樣。
“三個月?!标惸哌M書房,把門關(guān)上,“你看到鏡里的東西了?”
我點點頭,把手里的規(guī)則紙遞給他。陳默接過紙,皺了皺眉:“這張紙不全,還有另外半張,在閣樓里。”
“閣樓?”我想起規(guī)則第四條“不要在晚上打開閣樓的門”,“規(guī)則說不能去閣樓?!?/p>
“規(guī)則是她寫的?!标惸穆曇魤旱土藥追郑傲滞砬?,就是照片上的女人,她十年前死在這棟房子里,死后把自已的靈魂困在這里,還制定了這些規(guī)則,目的是找替死鬼?!?/p>
我手里的日記差點掉在地上:“替死鬼?”
“對,”陳默走到書桌前,打開臺燈旁邊的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枚銀色硬幣,“每找到一枚硬幣,就能知道一條她的秘密,找齊七枚,就能打破她的詛咒,離開這里。但如果在找齊之前違反了她的規(guī)則,就會變成她的‘玩偶’,永遠困在這里?!?/p>
我看著他手里的硬幣,和我剛才在排氣扇看到的一模一樣:“你已經(jīng)找到幾枚了?”
“三枚?!标惸延矌欧旁跁郎?,“一枚在書房抽屜,一枚在三樓臥室的枕頭下,還有一枚在一樓廚房的冰箱里。剛才樓下的聲音,應(yīng)該是她在故意引誘你下去,她知道你把規(guī)則紙忘在客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