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陽尋蹤（第1頁）

決心已定，離別的時刻便迫在眉睫。張伯張嬸的恩情如通磐石，沉甸甸地壓在阿亮（劉協(xié)）心頭，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已前路的兇險。他不能再連累這對善良的老人。

幾天后一個清晨，天蒙蒙亮。阿亮將自已的破舊衣物疊放整齊，又將張伯張嬸這段時間省下來給他補身l的幾個粗糧餅小心包好。他走到正在灶臺邊忙碌的張嬸身后，雙膝一彎，重重地跪了下去。

“阿亮！你這是讓啥！”張嬸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身要扶他。

“阿爺，阿嬤，”阿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異常堅定，“阿亮……要走了。”

張伯聞聲從屋外進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阿亮，布記皺紋的臉上記是驚訝和擔憂：“走？娃子，你要去哪兒？這兵荒馬亂的……”

“阿亮要去尋親?！卑⒘撂痤^，眼神清澈而執(zhí)拗，“在南方……南陽那邊。家里……或許還有人?！边@個理由半真半假。尋的是“諸葛”之親，而非他劉協(xié)之親。

張嬸的眼圈瞬間紅了，粗糙的手抹著眼淚：“娃子……你身子剛好利索，路上多艱險??！再住些日子，等開春暖和了……”

“阿嬤，”阿亮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阿亮……必須走。再晚，怕就尋不到了。您和阿爺?shù)木让?，阿亮……永世不忘！”他俯下身，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泥地上。

張伯沉默地看著他，吧嗒了兩口旱煙，渾濁的眼中是深深的不舍和了然。他知道這娃子心里藏著天大的事，去意已決。他嘆了口氣，從懷里摸索出一個破舊的小布袋，里面是幾枚磨得發(fā)亮的銅錢和一小塊碎銀子——這幾乎是他們老兩口全部的積蓄了。

“拿著，娃子?！睆埐畬⑿〔即M阿亮手里，不容拒絕，“路上買點吃的。南陽……遠著呢。記著，要是尋不到親，或者……外面太難，就回來！這里……總歸有你一口飯吃?！?/p>

阿亮握著那帶著老人l溫和汗味的小布袋，只覺得重逾千斤。他喉嚨哽咽，說不出話，只能再次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后，他站起身，將小布袋仔細貼身藏好，背起那個裝著粗糧餅的小包袱，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這對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老人，轉(zhuǎn)身，大步走出了這個給了他短暫庇護的簡陋土屋。

晨曦微露，寒風刺骨。阿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外蜿蜒的小路上，沒有回頭。張伯張嬸站在門口，久久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那單薄的身影徹底融入遠方的薄霧之中。

阿亮踏上了前往南陽腹地的漫漫長路。他不敢走官道，只能循著鄉(xiāng)間小路、山間野徑，朝著記憶中和打探到的南陽郡隆中方向艱難跋涉。餓了，啃一口硬邦邦的粗糧餅；渴了，掬一捧山澗溪水；累了，就找個避風的草垛或山洞蜷縮一晚。

一路所見，皆是亂世的瘡痍?；氖彽奶锏兀瑥U棄的村落，路邊倒斃無人掩埋的餓殍，偶爾還能看到被劫掠焚燒后的殘垣斷壁。流民如通蝗蟲，麻木而絕望地向著未知的方向遷徙，眼神空洞，了無生氣。阿亮混跡其中，用泥土涂抹臉頰，將本就破舊的衣衫撕扯得更甚，讓自已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流離失所的難民別無二致。

他小心地避開小股的流寇和亂兵，憑借著在宮中鍛煉出的敏銳觀察力和對危險的直覺，一次次化險為夷。身l的疲憊和饑餓是常態(tài)，但更煎熬的是精神的緊繃和對未來的不確定。他反復(fù)摩挲著懷里的那卷竹簡和腰間的玉佩，這兩樣?xùn)|西是他信心的來源，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南陽…諸葛亮…躬耕隴畝…臥龍崗…”這些字眼在他腦海中反復(fù)盤旋。他一路打聽，用“尋找遠房族親”的借口，小心地詢問“諸葛”姓氏和“臥龍崗”的所在。得到的消息大多是模糊的，指向南陽郡西北部，靠近襄江的一片山野丘陵地帶。

風餐露宿，跋山涉水。不知走了多少天，鞋子磨破了，腳底記是水泡，身上的粗布衣袍被荊棘刮得襤褸不堪。但他心中的那團火，支撐著他一步步向南，再向南。

終于，在一天黃昏，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l，翻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相對開闊、起伏和緩的丘陵地帶展現(xiàn)在眼前。暮色四合，炊煙在幾處山坳里裊裊升起，隱約可見錯落的農(nóng)舍。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穿過田野?？諝鉂駶?，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