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州斷折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壓在她纖細的肩膀上。
夕陽把兩人重疊的、踉蹌的身影死死釘在地上,拖得老長,融進巷子里的魚腥、血污和塵土里。
她劇烈地晃了一下,牙齒咬得咯咯響,用盡全身力氣箍緊顧西州的腰。
一步!
一步!
拖著渾身傷痕和比傷痕沉重千倍的絕望,向巷子外挪去。
每一步,都在塵土里踩下一個沾著血和淚的、歪歪扭扭的腳印。
老乞丐佝僂的身影像生了根,渾濁的目光追著那對在暮色里艱難挪動、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沒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
過了很久很久,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才被巷子里的臭魚爛蝦味和晚風吹散。
六品塑田丹?一線生機?呵九死無生都是抬舉,這便是宿命。
不過顧西洲…你會倒下么?
他枯樹枝一樣的手指,下意識地捻著指間那點早已干涸的暗紅血漬,渾濁的眼珠深處,似乎有極其遙遠的星河光影,一閃而滅。
破廟里黑得嚇人,像一張吃人的大嘴,把最后一點天光都吞沒了。
陰風嗖嗖地刮進來,凍得人骨頭縫都發(fā)涼。
草堆上,顧西洲感覺自己快死了。
一會兒像被扔進火爐里燒,五臟六腑都在冒煙;
一會兒又像掉進了冰窟窿,冷得他直打哆嗦。
每一次喘氣,胸口都像被刀子割,發(fā)出“嗬嗬”的破風箱聲。
完了,全完了!
他感覺他的生命如今就像破了洞的水袋子,在破碎的身體里瘋狂流失,抽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
“呃……”
他痛苦地哼出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公子!別動!”
一個焦急又帶著哭腔的女聲立刻響起。
是南風。
她瘦小的身影在昏暗里幾乎看不清,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死死盯著顧西洲。
她手忙腳亂地抓起幾株蔫巴巴的草藥,在一個破石碗里拼命搗。
“公子你再忍忍,藥馬上就弄好了……老天爺,求求你,讓這藥有點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