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振鷺亭（第1頁）

【1】

這一天的清晨如同前幾日一樣寒冷。

老張和老伴凌晨三點就爬起來，和面、剁菜、絞肉、拌餡…他家的小籠包子鋪已經(jīng)開了十多年了，老張的手藝爐火純青。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的工作乏味又勞累，但老張卻樂在其中。他與老伴兒配合著，每個步驟都完美銜接著下一個，用著獨特的節(jié)奏操縱著那些鍋碗瓢盆，就如同攜手演奏一曲美妙的交響樂。

把包好的小籠包放上蒸屜，看著白花花的蒸汽源源不絕地升騰而起，老張這才直起身來，捶了捶微酸的腰，打開緊鎖的店門，準備開店營業(yè)。

剛打開一道縫，老張就看到店門外站著一個人。天還沒亮，外面漆黑一片，但這商業(yè)街的治安很好，老張倒沒被嚇到，只是吃了一驚。他借著店內(nèi)的燈光定晴一看，發(fā)現(xiàn)是熟客，便熱情地招呼道：“哎喲，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是剛下了夜班？今天很早啊！”

站在外邊的年輕人也就二十多歲，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老張想不起來他姓什么了，只知道他是旁邊醫(yī)院的醫(yī)生，經(jīng)常下了夜班來他家買包子，不過以前是買了包子就外帶到斜對面的古董店吃，最近一段時間倒總是在他店里吃，再也不踏進那里一步了。

這也不奇怪，那家古董店的老板好像換了一個。

店外的年輕人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走了進來。

小籠包剛蒸上，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鍋，老張趁這個時間，把店鋪內(nèi)的折疊桌椅擺在門口，那年輕人也熱心腸地幫了把手。兩人忙活完，老張去屋里的處上盛了碗熱粥，打算給他暖暖胃，出來就發(fā)現(xiàn)那年輕人竟坐在了屋外面。

“進屋坐吧屋外有風，太冷。”老張連忙招呼道。若不是他店鋪實在太小，他也不會在店外多支幾張桌子，夏天也就罷了，冬天這時候天還沒怎么亮，被冷風一吹，簡直刺骨的寒。

“沒事，我在這里邊吃邊等人，阿伯你別嫌我坐的時間久就行?！蹦悄贻p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接過老張手里的粥。

“哎喲，怎么約得這么早？”老張感嘆了一聲，還想再聊兩句，就被老伴叫進去繼續(xù)包包子了。

沒過多久，老張的第一籠小籠包蒸好了，他掐著點第一時間跑出來給那個年輕人撿包子。之后，早起的客人們絡繹不絕，老張如往常般忙得腳不沾地。偶爾他視線掃過門外的桌子，見那個年輕人還坐在那里桌前的粥碗和蒸屜早已空空如也。

因為天冷，坐在店外的客人們并不多，很多人寧愿打包帶走也不會坐在寒風里吃東西，這使得坐在那里不動的年輕人異常顯眼。老張沒有趕他走，也體貼地沒有去收掉那年輕人面前的餐具。

這等的是誰啊？也太折磨人了。老張不禁在心里嘀咕。

【2】

醫(yī)生摸著口袋里的黑玉球，坐在寒風里，已經(jīng)很久了。最近一段時間，他不止一次懷疑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

人的腦部容量有限，想不起來一些往事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他居然記不起來最近幾年里發(fā)生的事情。別的不說，他什么時候買了房子他總不可能沒有印象吧？更何況他哪里來的錢？

還有，昨晚突然出現(xiàn)在家里的那個陌生人…真的是陌生人嗎？

這黑玉球讓他看到的事件，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嗎？他現(xiàn)在住的房子發(fā)生過靈異事件？為什么封閉了一個房間？

可惡，淳戈那家伙居然也不接電話，睡得可真沉！醫(yī)生一夜都沒合過眼，期望著還能從這顆古怪的黑玉球中看到什么，卻一無所獲。他壓抑著焦躁的心情，只能給淳戈留言讓他幫忙請假調(diào)班。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實在不適合上手術(shù)臺。

夜還很深，他已經(jīng)站在啞舍的店門口了。啞舍的店鋪里燃著兩盞燈火，從磨砂窗戶上就能看到里面跳動的光影。可是他嘗試推門，門卻紋絲不動，應是從里面鎖住了。

他總不能像強盜一樣破門而入，便耐著性子站在寒風中咬牙等著。包子鋪開門之后還好一些，至少有地方可以坐著，只是他不肯坐在店鋪內(nèi)，生怕自己錯過什么。

他想知道，他的記憶為什么沒有了，是出了什么意外？中了什么邪？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家古董店就在他每天上下班的路上，為什么他會視而不見？明明很陌生，可是為什么仔細看卻又恍惚覺得很熟悉？

那個穿唐裝的年輕男子，看表情和眼神，明明認識他，可昨晚來家里的時候偶然撞見，卻裝作初次見面。也許是他撞破了什么超現(xiàn)實的現(xiàn)場，被洗去了相關(guān)記憶……

醫(yī)生的腦海里閃過各種相關(guān)的科幻影視劇，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他總覺得，他和那名唐裝男子應該不是簡單的點頭之交。

醫(yī)生揣著一肚子的疑問，都快把自己融瘋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磨砂窗戶上被燈火映出有人影晃動，醫(yī)生連忙跟包子鋪攤主結(jié)了賬，一個箭步走上前敲門。

許是他敲門的力度有些大了，雕花大門竟被他一下子推開了少許。透過門縫，他一眼就看到了柜臺前站著一名穿著墨綠色唐裝的年輕男子。

呼吸頓止，醫(yī)生竟是遲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氣推開門走進去。待他借著店內(nèi)昏暗的燈光看清楚對方長相時，才發(fā)現(xiàn)這人并不是他想找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