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蜜意入喉心湖瀾（第1頁）

晚膳在一種微妙而靜謐的氛圍中結(jié)束。

謝知遙吃得不多，但蕭錦瑟夾給他的那塊蜜汁火方，他確實細細地用了。甜膩的滋味久違地停留在舌尖，仿佛也悄然滲入了某些冰封的縫隙。他始終垂著眼，不曾與她對視，用餐的姿態(tài)無可挑剔的優(yōu)雅，卻也透著無形的屏障。

蕭錦瑟并不急于求成。能讓他接受自已的布菜，已是進展。她亦安靜用膳，只是目光時不時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動的筷箸上，心底一片酸軟。

膳畢，宮人撤下殘席，奉上清茶。

蕭錦瑟捧著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輪廓。她似閑聊般開口：“明日，孤需去京郊大營巡視，約莫傍晚方回?！?/p>

謝知遙正執(zhí)起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京郊大營……那是她前世常去之處，也多是在那里，與她那些擁躉、以及那位號稱“明月”的副將蘇洛混在一處，每每歸來，身上總帶著酒氣與疏離，對他更是不耐。

他指尖微微收緊，杯壁溫熱，卻似乎暖不透驟然涼了幾分的心。他低低應了一聲：“是。殿下公務要緊?！?/p>

他的反應細微，卻未能逃過蕭錦瑟的眼。她知他心中所想，前世自已混賬，去大營多半不是為了正事，而是尋歡作樂，將他獨自拋在這冷清府邸。

她放下茶盞，聲音放緩了些，補充道：“此次是正經(jīng)巡視秋操準備，母皇頗為重視。營中皆是糙漢，飲食粗陋，便不帶你通去了。”她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語氣變得自然隨意，“對了，孤記得你擅畫？今日送去的筆墨若還順手，明日若得閑，可否為孤繪一幅秋日山景圖？懸于書房，也添些雅致?！?/p>

謝知遙驀然抬眸看向她，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驚訝。

她竟真的知道他擅畫？還主動索畫？且是懸于書房那般重要之地？

這比晨起的描眉、午后的贈硯更令他感到意外和……無措。索畫之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意味，仿佛真的在將他視作可以紅袖添香、書畫相和的伴侶。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拒絕不合禮數(shù)，應下卻又仿佛踏入某個未知的、令他心慌的領域。

“臣侍……筆拙，恐污殿下書房?！彼麑ち藗€最穩(wěn)妥的借口，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遲疑。

“孤不嫌?！笔掑\瑟接口極快，笑容溫和卻不容置疑，“就這么定了。若畫得好，孤有賞?！?/p>

最后那句話，竟帶上了幾分戲謔，如通逗弄，卻又奇異地不令人反感。

謝知遙長睫微顫，終是垂下，掩去眸中復雜神色，低聲道：“……臣侍盡力而為?！?/p>

……

次日清晨，蕭錦瑟起身時，動作放得極輕。

謝知遙似乎還在睡，面向里側(cè)，呼吸均勻。她站在床沿看了他片刻，替他掖了掖被角，才轉(zhuǎn)身由宮人伺侯更衣。

她今日換上了一身玄色騎射服，金線繡著暗紋，長發(fā)高束，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利落非凡。

離去前，她行至書案邊，目光掃過那套昨日送來的紫毫湖筆和歙硯，硯臺干凈，顯然尚未動用。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對侍立一旁的云墨青玉吩咐道：“好生伺侯鳳君。若他欲作畫，所需顏料畫紙，一應記足，不得怠慢。”

“是，殿下?！眱扇诉B忙躬身應下，態(tài)度比昨日更加恭謹小心。

蕭錦瑟大步離去，靴聲漸遠。

暖閣內(nèi)，床榻上本該熟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里一片清明，毫無睡意。他聽著院中馬蹄聲遠去，直至消失，府邸似乎也隨之陷入一種熟悉的沉寂。

他在榻上又躺了片刻，才起身洗漱。

早膳依舊精致，卻只有他一人對著一大桌菜肴。他沉默地用著，胃口似乎比昨日更差了些。

膳后，他屏退了左右，獨自步入書房隔壁的一間小書齋。這里是他昨日剛吩咐收拾出來的，更為僻靜。

窗明幾凈，案上已備好了紙墨筆硯，正是蕭錦瑟所贈的那套，旁邊還多了幾碟未曾吩咐過的、品質(zhì)上乘的礦物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