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色泛青,清越的鳥啼聲穿透山霧。
昨夜下過一場雨,空氣shi潤,草葉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韞寧跟隨秦有容在院子里練五禽戲,她已然熟諳招式,動作舒展自如。哥哥仍然在灶間準備早炊,忙活的身影沉穩(wěn)老練,而陸月溪則躺在院中搖椅上,含笑看著他們,神色安寧。
四人之間,再無初遇時的防備試探,只有日往月來相處得來的溫情與默契。
白日里,兄妹倆繼續(xù)去餛飩鋪子做工,韞寧不再只守著店面,她提起食盒,將餛飩送往城中各處預定的人家。離得近些的客人,她便將做好的餛飩送過去,她從小練射箭,胳膊又穩(wěn)又有力,湯汁半點也沒灑出來;離得遠些的客人,她便將包好的生餛飩用冰鎮(zhèn)著,再裝上一份預先調(diào)制好的底料,待客人自行煮制,味道和店里賣的不相上下。
她提著食盒穿梭于長安的街巷之間,在腦海里繪制皇城的路線脈絡(luò),謹記于心。
送餐途中,正逢四皇子攻打新羅勝利,旌旗招展地游街慶祝,百姓夾道歡呼,群情激昂,那盛況空前的場面極為震撼,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皇家威儀。她墊著腳,仰起脖子,想要看得更多,可擁擠的人群差點撞灑她食盒里的餛飩,她只得退出人群,繼續(xù)營生。
隨著她見識越來越廣,心里越來越活絡(luò),餛飩鋪子已盛不下她的野心。她不再只想著如何擴大餛飩鋪面,還盤算起別的賺錢營生,正如經(jīng)營布莊的薛云姝,將目光投向劍南的茶山。
不過,賺錢不是容易事,她還處于起步摸索的階段,想要實現(xiàn)抱負難乎其難。
“天不言而四時行,地不語而百物生?!?/p>
明亮的燭光下,形諸筆墨,揮翰成風,陸月溪執(zhí)著韞寧的手,專注地教她練字。行云流水般的墨跡,筆畫舒展,氣韻流動,沉靜而又酣暢。
韞寧看一眼便心領(lǐng)神會:“天不會說話,但春夏秋冬四季依舊交替運行;地不會說話,但世間萬物依舊蓬勃生長?!?/p>
陸月溪溫柔笑著:“咱家寧兒真聰慧!”
韞寧笑笑回應,隨即沉吟道:“倒是有點像道家所說的無為而治?!?/p>
“世間萬物,自有其運轉(zhuǎn)的規(guī)律與法度?!标懺孪獪芈暤?,“你這么聰慧,日后必成大器,欲速則不達?!?/p>
韞寧明白陸月溪是在安慰她,可她從不信命,更不會黏在天命的身后當跟屁蟲。倘若順應天命,她這個出生便不祥的棺材子,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樹挪死,人挪活?!表y寧帶著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道,“我信人定勝天。”
陸月溪聞言一怔,那明亮眸光迸射的倔強,穿透她的心湖,掀起波瀾?;秀遍g,她看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影子,正是她自己。不過人到中年,經(jīng)歷了世事無常,坎坷歲月,棱角早已磨鈍。
或許,棱角早已被三綱五常與宗法制度削去,她隱約記起母親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女子生來便該溫良賢淑,柔順持家,這是天意……”
陸月溪沉沉嘆息,伸手覆上韞寧的肩頭,眼中帶著無限的憧憬與鼓勵:“咱家寧兒一定會成功的?!?/p>
“陸姨的身體也會康復的,以后越來越快樂?!表y寧真摯道。
陸月溪壓下諸多感慨,牽起一抹笑意,“長安可有什么新鮮事發(fā)生?”
“還真有一事?!表y寧回想道,“東邊的新羅攻打大晉,皇帝派了四皇子征討,大獲全勝,這也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好消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