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初歇,料峭春寒,漫過縣學廡廊。
縣學堂內(nèi)銅爐炭火,“噼啪”炸開幾簇火星,彌散出幾分溫熱,挾著青煙逼退寒氣。
蔡巣隨手伸手添了幾塊銀絲炭,撣了撣青羅官袍前襟上的炭灰,鎏金蹀帶上的魚符也隨動作輕響。
他朝堂內(nèi)眾官吏說道:
“這第三場試,需作命題詩一首,并引才氣激發(fā)文術?!?/p>
“為示公正,本官將[魑、魅、圭、畦云]等十道難易不同的命題,放入甕中,隨機抽取其一,對蒙生進行考核。”
一口提前備好的青釉卷草紋瓷甕,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蔡巣探手入甕,二指拈出的桑皮紙簽薄如蟬翼,展開時“嗤啦~”一聲脆響。
他從甕中抽了一張桑皮折紙,打開一看,卻是一個濃墨淋漓[云]字,赫然入目。
此字,乃是《聲律啟蒙》的開篇[云對雨,雪對風]的開篇首字,也是私塾蒙童開筆描紅的第一個字。
“竟是‘云’字!”
“太簡單了吧!”
四位副考官不約而同直起身觀看,不由愕然。
這個字太常見了,沒有任何一位蒙生不會。若是此字出現(xiàn)在考題一拆文解字中,恐怕所有蒙生都能順利過關。
“云!”
蔡巣捻著桑皮折紙輕旋,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銅爐火星在他眼底明明滅滅,眼眸盡是志得意滿。
他早就對這場縣試的三道考題,進行精心布局。
前兩場試煉難度極高,
考題一拆解[黍]字,引經(jīng)據(jù)典,以正氣破妖邪。
考題二以“妖”字賦縣志,天反為災,地反為妖,偏偏寫邪晦。
一個正氣凜然,一個邪氣妖異,將大部分蒙生考的外焦里嫩。兩把玄鐵篩子濾下去,能留在考舍的蒙生,不過十不存一。
最后終考,
再出人意料的出一道極低難度的[云]。
他太清楚這“云”字看似綿軟,實則是把剔骨軟刀——稚子們或詠云靄,或嘆云泥,終究跳不出三尺童蒙所學。
正因[云]字太尋常難度低,蒙生們根本沒有發(fā)揮的空間,水平幾乎一樣,很難分出高下。
讓爾等難分伯仲!
這樣,他這位主考官的話語權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