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在千間考舍的葦席頂上。被黜落的蒙生們黯然離場,留下的墨漬尚未干透。
再有一刻,便是日暮。
“”
副考官典吏崔明遠,在學堂青階前負手,望著眾考棚,嘆了口氣,無力和其余考官爭辯。
那些乙字、丙字號考舍內,寒門少年埋頭,凍裂的手掌握著禿筆,抵在舌尖呵氣,呵出的溫霧以免筆墨凍住。
而甲子號考舍,世家公子們正用嵌寶暖硯,輕松淡定的化開金墨。
陸家小公子腕間纏著一條緬絲火綃,暖意融融,且可增三十縷才氣。
公道?
哪來那么多公道?
這門閥盛行千萬年的世道不是他江陰縣小小典吏,所能改變。
堂內,周縣丞與蔡學政的說笑聲,混著銅爐銀絲炭火,紫砂壺中沸騰的“咕嘟”茶水聲,竟比那催考的銅鑼更刺耳。
不管如何,這已經(jīng)到了縣試最關鍵的的一個極其重要標準!
以蒙生的水準,一篇詩文能夠“聞鄉(xiāng)”,已經(jīng)足以自夸一番。
“眾蒙生這一場詩文術,爭奇奪艷,似乎又是難分高下!
看來,只能我等考官,給他們仔細分辨一下?!?/p>
縣丞周文遠笑道。
“江陰縣,果然是人才濟濟!有霞光異象,沖出考棚的,便足足有十余人之多。”
學政蔡巣負袖而立,點頭笑道。
一切正在他的籌劃之中。
身為縣學政和學院院君,他負責教化一方,傳承圣人文道,縣內的蒙生自然是越強越好。
縣令李墨并未理會他們的討論,卻是目光凝望著甲字七號考舍。
甲字號一排考舍,都有各色霞光溢出,甚至還有少許異象。唯獨這甲字七號不見絲毫動靜,心頭不由的有幾分不安。
甲字七號,那江行舟的考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