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深的臉色比剛醒來時多了幾分血色,他斜靠在二皇子對面,無力地扯扯嘴角:“梅某謝過二皇子。”
“不必謝本宮?!倍首拥溃澳汶m投案有功,但三弟所為實在荒唐,若把你交給父皇,恐怕難逃一死。本宮憐惜你的遭遇,實不忍見你棄首于市,這回保你一命,但你梅春深之名,從今往后需得徹底消失?!?/p>
“梅某明白。”梅春深眼神灰敗,“梅某會遠離京城,隱姓埋名于荒野,再不與故人相見?!?/p>
二皇子看了看他,笑笑:“梅家主在外經(jīng)營多年,想是早給自己備好了落腳之地?”
梅春深遲疑了一下,迎著二皇子探詢的視線,無奈苦笑:“早年間,梅某曾在南邊置了幾畝田地,一間草廬?!?/p>
“南邊濕熱多瘴癘,以梅家主如今的身子,如何熬得?。俊倍首拥?,“不如本宮給梅家主擇一清凈去處,你看如何?”
梅春深擰眉。
二皇子笑道:“梅家主不必多慮,本宮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念你孤身一人,重傷未愈,南下之路恐不太平。”
他揭起車簾一角朝外看去,又道:“自京城南下,難免途經(jīng)慶州,萬一遇到舊人,生出什么波折,本宮身在京城,怕是鞭長莫及,難以回護?!?/p>
梅春深輕輕嘆了口氣:“梅某一具殘軀,無論去哪兒不過了此余生罷了,一切全憑殿下做主?!?/p>
“好。”二皇子捬掌,對身旁的親隨道,“回去后,給梅家主尋一養(yǎng)老之地,切記,務(wù)必選個風景怡人、民風淳樸的去處?!?/p>
“屬下明白?!庇H隨應(yīng)聲。
二皇子笑笑,看向梅春深:“梅家主可還有別的要求?”
梅春深猶豫片刻:“梅某只有一個女兒,早已嫁去鹿野城,梅家所作所為皆與她毫無干系,梅某希望,六盤村一案可以不涉遠嫁之女。”
二皇子望他半晌,長長嘆了口氣:“舐犢之情,人皆有之。本宮會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但他老人家同意與否,本宮不敢擔保。”
梅春深怔然片刻,嗓音愈發(fā)艱澀:“也罷,本是不情之請,讓殿下為難了?!?/p>
二皇子惋惜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梅家主若能規(guī)勸三弟,梅家又何來今日之禍?!?/p>
梅春深臉色蒼白,閉上眼,像是不忍再看這殘忍的世道,喃喃道:“是啊,梅某悔之晚矣……”
——
“我不信!”
翠微宮里,梅貴妃一把掀翻宮女捧來的藥碗,藥汁濺上她的裙擺,她恍若未覺。
“誰敢動梅家人?”她嘶吼道,“誰敢殺我弟弟!”
“娘娘息怒?!贝蚵犗⒌奶O(jiān)回道,“京兆尹尚未確認那些尸首的身份,梅家主吉人天相,定能逃出一劫。”
“閉嘴!”梅貴妃一個巴掌揮過去。
“啪”的一聲,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宮人匍匐一地,噤若寒蟬。
梅貴妃坐在床沿,看也不看他們,赤腳起身往外沖。
“我要去御書房,我要見陛下!”
“娘娘!”宮女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去死死抱住她的腿,“您還沒穿鞋,太醫(yī)說了,您需要靜養(yǎng)?!?/p>
拉扯推搡間,幾人抱的抱,攔的攔,終于將梅貴妃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