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溪的瞳孔絕望地放大,顯出一片死寂的灰敗。她已經(jīng)說不出來、叫不出來了。也許,這就是報應(yīng)吧。
眾叛親離,身敗名裂,活著比死更痛苦。她看著遠(yuǎn)方的天空,心里一片荒蕪,生與死的界限,在她這里早已模糊不清。
弦月微微一愣,心底那潭名為恨意的冰湖,似乎破出了一道裂縫。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文溪汗shi的額發(fā),“李文溪,你回答我,認(rèn)認(rèn)真真地,”她的聲音輕得好像沒有重量,“你還…愛我嗎?”
問出這句話,連陳弦月自己都覺得荒謬。愛?她們之間,早已被背叛、傷害和血腥填滿,哪里還容得下這個字?
想到這里,她猛地收攏手指,狠狠掐住李文溪的脖子,力道驟然加重。
“你說實(shí)話,沒必要騙我。你要知道,騙我的代價…只會讓你死得更慘?!?/p>
窒息感瞬間襲來。李文溪的身體本能地抽搐了一下,但她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陳弦月,那里面沒有恐懼,唯獨(dú)有莫名的、瘋狂的專注。
就在弦月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沉默或者求饒時,文溪那雙眼中早已干涸的淚腺,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強(qiáng)行撕裂開。
沒有啜泣,沒有嗚咽,只有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洶涌地溢出眼眶,順著她灰敗的臉頰滑落,滴在陳弦月掐著她的手臂上,灼燙得驚人。
弦月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下一秒,文溪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掙脫了頸間的桎梏。她不是推開,而是像撲火的飛蛾,不管不顧地?fù)湎蜿愊以?,雙臂死死地箍住她的腰身,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緊緊抱住。她的臉埋在陳弦月的頸窩里,滾燙的淚水瞬間浸shi了衣料。
“我…只有…你了…”李文溪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喉嚨里、從碎裂的xiong腔里硬生生擠出來的,似乎帶著血沫的味道,“我愛你…弦月…”
“…我愛你…對不起…”
這些話像驚雷一樣在弦月的意識里炸開。不是想象中的謊言,不是求饒的借口。這是某種她無法否認(rèn)的孤注一擲的真心,像洶涌的浪潮,瞬間沖垮了她用十年恨意筑起的高墻。
禁錮著都煦身體的那股冰冷怨氣,仿佛被這灼熱的淚水和擁抱燙得融化、潰散。弦月僵硬的身體慢慢軟化下來。她抬起手,不再是掐握,而是遲疑地、最終堅(jiān)定地,回抱住了懷里這具顫抖的、滾燙的、即將熄滅的身體。
“我們都是…那么孤獨(dú)的人啊…”陳弦月疲憊地說,含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釋然,“何苦…還要這樣繼續(xù)互相折磨下去…”
她輕輕推開文溪一點(diǎn),但雙手依舊扶著她的肩膀,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淚痕交錯的臉。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廚房。
片刻后,她回來。手里多了一把文溪平時切水果用的水果刀。
“當(dāng)啷”一聲輕響。
弦月把刀扔在文溪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板上,刀刃反射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最后一點(diǎn)暮光。
“那么,”弦月的目光像深潭,沉靜無波,卻又帶著近乎殘酷的溫柔,“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彌補(bǔ)的機(jī)會。給你一個…繼續(xù)愛我的機(jī)會?!彼D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跟我走吧?!?/p>
跟我走。去哪里?地獄嗎?還是另一個只有她們兩人的、永恒的囚籠?
文溪的視線從弦月臉上移到地上那柄閃著寒光的刀上,眼里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有恐懼,有迷茫,最終化為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她太累了。
這漫長的一天,這十年來的擔(dān)驚受怕,還有此刻這洶涌而來、卻已無處安放的愛意與悔恨,都抽干了她最后一點(diǎn)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