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又要轉(zhuǎn)投安西軍,這姿態(tài)難免不太好看。
不過這些都不是不能克服的,麻煩的是,他親爹、上一任疏勒王裴冷冷,是死在天兵手中的。
且不提他是否有心要為父報仇之類——說句實話,父王驟然去世,裴菩薩奴固然有些驚慌失措,但是在內(nèi)心里,他的興奮其實是超過悲傷的。
畢竟身為王儲,他能非常明顯地感覺到,隨著自己年紀漸長,而父王正在老去,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一天比一天更微妙。
照這樣下去,這個王儲的位置他還能坐多久也不好說。
尤其是在父王有了更加疼愛的幼子之后。
但現(xiàn)在,他就是新的王。
何況就算他想復(fù)仇,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也只是妄想。
但就算裴菩薩奴愿意放下仇恨,放下身段,現(xiàn)在的安西軍也已經(jīng)與早先大不相同,行事莫測、喜怒隨心,既不是能講道理的存在,恐怕也不會體諒他們作為蕞爾小國夾在幾個大勢力之間的難處,未必愿意重新接納他們。
但凡安西軍有一點點想法,下手又怎么會如此不留情面?
也不怪安西軍不給面子,畢竟就連吐蕃人和葛邏祿人,聽到他們的名號也是如臨大敵。
眼下的局勢,其實已經(jīng)十分明朗了。
安西軍若能憑自己的本事攻下疏勒城,沒有任何需要依靠他們的地方,那又何必還要繼續(xù)保留疏勒國的存在?
沒有了疏勒國,他這個疏勒王又該如何自處?
跟背后還有勢力可以依靠的旺拉布和納爾罕相比,裴菩薩奴才是那個沒有任何退路的倒霉鬼,他心中的絕望,自然也不是另外兩人可以想象的。
他定定地望著遠處的營地出神,直到玩家沖進了弓箭射擊的范圍,旺拉布一聲令下,箭矢便如雨一般朝下方射去,他才在各種呼號聲中回過神來。
視線落下,正好看到跑在最前面的玩家腳下一松,跌進了提前挖好的陷坑里。
裴菩薩奴頓時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位置。
這些陷坑他很熟悉,因為就是他手下的疏勒國軍隊挖的。這是所有準備工作中最辛苦的部分,干的時候下面的人怨聲載道,裴菩薩奴也對將這份工作分配給自己有所不滿,但是現(xiàn)在,看到它們建功,他心里頓時又暢快起來。
這不是裴菩薩奴第一次經(jīng)歷戰(zhàn)爭,但以前他都是待在王宮里,等父王的衛(wèi)兵回來通報戰(zhàn)況,還是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親眼見證一場戰(zhàn)爭。
擂鼓聲、喊殺聲、箭矢破空聲,紅的旗幟、紅的血、紅的火,所有的一切構(gòu)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幻象,徹底侵占他的感官,讓他心跳如鼓、面紅耳赤,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亢奮之中。
他雙手緊緊抓著城墻上的凸起處,目光死死瞪著下方的戰(zhàn)場。
殺殺殺!
但這種血脈賁張的狀態(tài)并未持續(xù)太久,因為更多的天兵前赴后繼地沖了上來,而且裴菩薩奴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些掉進陷坑里的天兵,竟然也陸續(xù)爬了出來。
陷坑里都布置了尖銳的木刺,但是天兵們罔顧身上的傷勢,迅速加入了進攻的隊伍,仍舊氣勢十足地往前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