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只有一半是因為這件即將去做的大事,另一半則是因為李純這個皇帝終于愿意見人。
但這副模樣,在李純看來,就有些刺眼了。
尤其是李吉甫一開口,就是商議這事該怎么辦,似乎完全沒有想過他會拒絕——最可恨的就是,他也確實沒想過要拒絕,明知道雁來這是要收買人心,可是到了手邊的、看得見的利益,他怎么能拒絕?
于是,整個商議的過程中,李純一直都冷著臉。
但四位宰相完全沒覺得有問題,他們還以為是李純的身體沒有完全恢復,要用這種方法掩飾自己身上的異樣,于是不敢多看、不敢多想,更不敢多提。
事情就在一種別別扭扭的狀態(tài)中推進。
既然是鹽政,那就是清稅司的職責,所以在這件事上,李吉甫表現(xiàn)得比平時更積極一些。
李純的視線也就更多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李吉甫是一個能臣干吏,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像裴垍、李絳那樣純粹的臣子。他和俱文珍有些相似,都沒那么聽話,功利心重的同時,又總有自己的想法。
這些李純都很清楚,所以他看重李吉甫,卻并不太喜歡他。
要是沒有天兵的意外,他不會將李吉甫留在朝中太久,就像若不是天兵出現(xiàn),俱文珍絕無可能再重新得勢。
李純在用他們的同時,又始終在心里保持著一份警惕。
尤其是這一年多來,李吉甫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樣大權獨攬了,這會兒卻對天兵要推行的新鹽政表現(xiàn)得如此積極,讓李純實在不能不多心。
而且這份多心,很快就蔓延到了另外三個同樣對天兵的新式制鹽法十分推崇的宰相身上。
在藥物帶來的短暫的思維活躍之中,李純覺得自己站在了一個冷眼旁觀的位置,將一切都看得更加清楚。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究竟在怕什么了。
害怕自己變得跟父親一樣,害怕大臣用異樣的目光看向自己,這些都只是表象,本質上,他害怕的其實是,身邊的人會主動倒向天兵。
就像當年,那些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
何況,就連李純也不得不承認,天兵能給出的利益,是自己根本拿不出來的。
雖然玩家其實沒什么能用得上李吉甫等人的地方,也根本不會開這個價,但李純不會這么想。
李純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死循環(huán)——周遭的環(huán)境越是令他感到不安,他就越多疑,而他越是多疑,就越感覺身邊危機重重。
這種危機感促使著他去尋找更多的保障。
而時至今日,李純發(fā)現(xiàn),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就只有手里的內衛(wèi)了。
要不是之前當機立斷,將神策軍改組成內衛(wèi),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現(xiàn)在的局勢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實在難以預料。
但是這還不夠。
李純需要更多的安全感,也就需要更多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