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子女本就嫌棄她活得久,到現(xiàn)在還不肯死,吸了子孫福運,怎么可能會贍養(yǎng)她?
是的,他們把自己子女混得不好的責任,全都怪在了她身上,好像自己的一切不順和窩囊,都是因為她。
可村里又盯得緊,他們又不愿意裝樣子。
就干脆默契地把她鎖在了老屋里,
看,
就是前面這棟?!?/p>
順著溝渠,李追遠已經走出了很長一段距離,前方,是一間三開的平房,左右兩間已經坍了,就中間還勉強立著。
屋門早已破爛,上頭貼著的門神早已發(fā)黑。
牛老太從溝渠里走出來,她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前,沒急著推門進去,而是很懷念地打量四周。
“他們每天都會進來送飯,做樣子給村里人看,卻都是空碗進來,無論她多么苦苦哀求,卻都求不來一粒米一口水。
她的兩個兒子們每個都有理由,說自己孩子們不答應,說要不是因為她,他們本該有多好多好的前程。
面對著饑腸轆轆進氣沒出氣多的她,倆兒子們,仿佛已經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則是那個罪孽深重的惡人。
但她還是太能熬了,她喝露水,吃青苔,吃屋里爬進來的蟲子,吃屋子里能翻找出的一切,不管能吃不能吃的,只要能咽下去,她就往嘴里塞。
她真能活,一直吊著那口氣,像一棵堅韌的雜草。
我看著她都可憐,更可憐的是,她那時候還記得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蟲子,分給我一半,她還在想著喂我,無論她自己多難。
就像是當年,她辛苦喂養(yǎng)大那仨孩子一樣。
呵呵呵………嘿嘿嘿嘿…………”
牛老太笑了起來,她臉上那被蛇蟲鼠蟻啃出的缺口上,逐漸長出了細細的茸毛。
這時候,這張貓臉老太的臉,好像沒那么恐怖了。
因為它,將真正的丑陋,遮了下去。
李追遠忽然開口問道:“你吃了她的肉?”
貓臉老太點點頭:“我是吃了?!?/p>
“吱呀……”
屋門,自動打開,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伴隨著門開啟,先前似乎被封禁在里頭的聲音,也隨即浮現(xiàn)。
牛家仨兄妹,跪伏在床邊,頭扎白繩、腰纏黑紗、身穿麻衣,正哭著喪。
一切,仿佛和白天做齋事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