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生和譚文彬,即刻看向李追遠,目光灼灼,此時無聲勝有聲。
離家到現(xiàn)在,詭異的事兒確實經(jīng)歷了不少,死倒也是見了許多,但大魚大肉一下子吃撐了,就開始想念清淡口養(yǎng)養(yǎng)胃。對他倆而言,正常撈個尸,就屬陶冶情操。
李追遠點點頭。
那倆馬上相視一笑,潤生點起一根“雪茄”,譚文彬則不住興奮地搓著手。
陰萌進了內(nèi)屋,她先把棺材蓋推開,又去外頭把晾溫了的陶壺端進來,倒入碗中后用勺子一點一點喂入老頭嘴里。這不是藥,更像是一種偏稠的糖水,是來給老頭吊命的。
喂完后,陰萌打開一盆熱水,給老頭換了新尿布,又給他仔細擦拭好身體,最后換上了干凈衣服做完這些后,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汗。
老頭睜開眼。
陰萌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
“阿爺,你居然能睜眼了,氣色也好多了,看來是要好了?!?/p>
李追遠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他知道老頭是能睜眼的,他是腦梗癱了,又不是植物人,再說了,不少植物人也是能睜眼瞧一瞧的。
老頭以前故意不給回應(yīng),是想故意寒著孫女的心,最好是把自己當(dāng)騾子拾掇伺候就是了,他自個兒曉得自個兒身體狀況,不想孫女抱什么希望。
今兒個主動睜眼,應(yīng)該是想最后看一看孫女。
至于他臉上浮現(xiàn)出的好氣色,其實就是標準的回光返照
陰萌高興地和老頭說了些話后就端起裝臟衣服的盆出去洗。李追遠走到棺材邊,看著老頭,在他眼睛里,看見了釋然。
昨晚,老頭并未請求自己將真相告訴陰萌,想來,他是不想自己孫女在經(jīng)歷幼年被“父母拋棄”后,再重新撕裂出新的傷疤。
就是剛看陰萌對那倆同母異父弟弟的態(tài)度,呵,老頭,你可別給自己孫女整出倆拖油瓶來。可轉(zhuǎn)念一想,李追遠覺得老頭不會犯這種錯誤。
說白了,江上混的,哪可能有什么真的善男信女。江上殺個人多簡單,綁塊石頭沉下去就是了。
這幫人要手段有手段要本事有本事,平日里一是靠天道二是靠良善三是靠世俗規(guī)矩給約束著,可要是哪天渾不在意了呢?所以啊,千萬別把“老實人”給逼急了。
李追遠走到內(nèi)屋門口,恰好看見陰萌邊擦眼淚邊晾著衣服。也是,好歹是正統(tǒng)傳承的撈尸人,咋可能瞧不出回光返照。無非是互相都在演著戲,求一個體面點的謝幕。
陰萌感謝且同意了譚文彬所提出的幫忙,收拾好家里后,就帶著眾人上路。
一路上,倆男孩似乎想要找李追遠這個同齡的孩子說話,李追遠則被潤生背著,無視了他們,主打一個不接觸、不了解、不負責(zé)。
路途并不遠,就在毗鄰縣城的一個村子上,河塘處圍著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一男一女兩具尸體依舊漂在水面上,男俯女仰,卻又彼此緊貼相連,好似至死不愿分離。要不是這倆人平日在村里三天兩頭地干架,怕是都要傳他們是相約殉情了。
李追遠從潤生背上下來,站在河塘邊掃了一眼,就清楚這倆人不是至死不渝,而是尸體間黏在了一起。
不似尋常漂子的白瑩,他們倆尸體呈黑色,像是兩塊變質(zhì)發(fā)黑的豬皮凍。
有兩個中年漢子正和一個獨眼老婆婆吵著架,看倆人身后帶著的家伙事,應(yīng)該是本地的撈尸人。這里倆漂子,還都黑了透著不對勁,撈尸的價格就得另算了。
顯然,雙方在價格上沒能談得攏,獨眼婆寧愿自個兒兒子媳婦繼續(xù)在水里泡著也不愿“吃這個虧”,
見陰萌來了,獨眼婆馬上得意地指著笑道:“行了,用不著你們倆這黑了心的玩意兒了,我大孫女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