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禮強忍悲痛,上前貼耳:“爸,是京淮和阿嫵回來了,您有什么交代的?”
周老爺子仍是喘息。
交代……
是啊,他還有事情要交代的,說完他就下去見他的老太婆了。
多少年了,他只能在夢里與他的老太婆相見啊,多少年了,他一直記得他們結(jié)婚那日,十里紅妝,他的妻子一身鮮紅嫁衣,那樣端莊地坐在喜床上。
老太婆,我沒有管教好兒孫,我對不住你。
恍惚中,周老爺子仿若看見結(jié)發(fā)妻子,耳畔是他們結(jié)婚時的喜樂,是歡快的嗩吶聲哪……
老爺子忽然有了精神,竟然坐了起來,兩眼清明看著兒孫。
他呼喚周硯玉過來。
周硯玉拉著太太過去,撲通一聲跪下了:“爸?!?/p>
周硯玉的太太亦悲痛。
周老爺子伸手摸摸大兒的頭,就像是小時候撫摸他一樣,老爺子沉聲說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我,恨我偏心你弟弟,但是硯玉,在我心中你和硯禮是一樣的,都是我的親生骨肉?!?/p>
他未對大兒做出安排,喚過周硯禮夫妻,交代道:“以后這個家你來掌管,但是硯禮我要你發(fā)誓,只要有你夫妻一口飯吃,就要容下硯玉夫妻一雙筷子?!?/p>
周硯禮知道,老爺子是回光返照了。
他伏地悲聲大哭:“爸您放心吧,兒子知道了!兒子絕對不會管大哥大嫂的,京耀出來也不會為難,我們會為他添上一門媳婦兒?!?/p>
周夫人亦拭淚:“爸您歇一會兒?!?/p>
周老爺子卻不肯歇息,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他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為臨終的三言兩語……
徐懷南拿來一個紫檀盒子,交給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掂在手里,望向了葉嫵:“阿嫵,你過來。”
葉嫵走過去輕輕跪在床邊,伏著淚流不止,周老爺子顫微微地替她擦眼淚,“別哭……好孩子別哭,臉都哭花了?!?/p>
老爺子撫著她的青絲,喃喃開口:“我們家阿嫵那么能干,是京淮對不住你,幸好你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媽媽,以后不會太苦了,這是爺爺給孫女留的嫁妝……你到周家四年多,不單單是京淮的媳婦兒,更是我的孫女兒?!?/p>
紫檀木的盒子里,是一套帝王綠的翡翠,價值至少十億。
那日,從云城回到京市,他又是擔(dān)憂又是歡喜。
陳家顯貴,他的孫女無人敢欺了。
燈光搖曳,似油盡燈枯。
周老爺子輕閉了雙眼,他的手掌緩緩伸出來,捉住兩個兒子的手掌,輕輕合攏在一處……
硯玉,硯禮,我要去看你們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