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的清晨,塞北的寒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卻吹不散也先大營中的躁動。連續(xù)兩個重磅消息如同驚雷般先后傳到也先耳中,讓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熾熱起來。
繼承皇位嗎?現在京城里有人要跟他搶,他那些弟弟都帶著兵往北京趕了,這時候不回去,難道等別人把皇位搶了,他在前線打贏了又有什么用?”
也先聽著兒子的分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想起自己當年為了爭奪瓦剌汗位,也曾在草原上與兄弟廝殺,深知權力面前沒有親情,更容不得半分猶豫。朱瞻基急于回師,似乎確實合情合理。
“現在忽然有人要和他搶皇位,他還會繼續(xù)留在前線和我們打仗嗎?”博羅納哈勒攤開手,語氣篤定,“當然不會!他必須急著回去把競爭者干掉,鞏固好自己的位置,然后才能騰出手來處理我們瓦剌人。這時候的大明,就像沒了頭的駱駝,根本不堪一擊!”
周圍的將領們紛紛附和,帳內的氣氛越發(fā)熱烈。有人提議立刻南下,趁明軍內亂直逼北京;有人主張先鞏固大同,掠奪周邊府縣補充糧草。也先看著繳獲的糧草清單,又想起探子帶回的京城亂象,心中的疑慮漸漸被興奮取代。
“依我看,”也先摩挲著下巴,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語氣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欣喜,“我們這回雖然未必能滅掉明朝,但趁著他們內亂,從他們手里要走足夠的好處是必然的!黃金、絲綢、茶葉、鹽巴……還有每年的歲貢,都得讓漢人加倍給我們!等朱瞻基在京城里坐穩(wěn)了皇位,自然會派人來求和,到時候我們就能帶著滿車的戰(zhàn)利品回草原,讓所有部落都臣服于瓦剌!”
也先在大同城頭望著南方的天空,心中的野心如同野草般瘋長。他當機立斷,召集所有將領下令:“全軍帶足五日干糧,即刻揮師東進!我們要趁漢人內亂,直取北京!”帳內的將領們轟然應和,盔甲的碰撞聲震得帳頂落灰。
“按照本王的計劃,”也先站在地圖前,手指從大同劃向居庸關,喜出望外的神情藏都藏不住,“我們要一路殺到居庸關下,然后逼迫漢人的新皇帝向我們納貢稱臣!再派兵牢牢占據大同,以此作為我們以后不斷南下的戰(zhàn)略要地,讓中原的財富源源不斷流入草原!”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瓦剌騎兵飲馬黃河的景象。
瓦剌各部將領被他描繪的藍圖感染,個個摩拳擦掌。“大汗英明!”有人振臂高呼,“我們要實現飲馬中原的夢想,讓漢人世世代代臣服于瓦剌!”一時間,帳內的豪言壯語此起彼伏,連最謹慎的老將都被這狂熱的氣氛裹挾,忘了此前的種種疑慮。
就這樣,瓦剌大軍只留下一千名步卒駐守大同——這些士兵多是老弱病殘,連像樣的兵器都湊不齊,與其說是駐守,不如說是被拋棄的棄子。其余五萬精銳則快速集結,三萬騎兵在前開路,兩萬步卒緊隨其后,浩浩蕩蕩地出了大同東門,朝著東方疾馳而去。
按照也先的設想,大軍會先擊潰宣府的殘余守軍,分兵駐守后直搗黃龍,一舉攻克居庸關。到那時,他們便能隔著山谷望見北京城的輪廓,坐觀漢人皇子們的奪位之爭,等新皇帝塵埃落定,再派出使者索要好處。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漢人新皇帝要割讓多少土地、每年要獻上多少黃金絲綢,才能換取瓦剌的“罷兵”;大同、宣府周邊的府縣要留下多少財富,才夠瓦剌大軍滿載而歸。
更讓人發(fā)笑的是,也先在行軍途中,竟頻頻向左右打聽趙貴妃的容貌品性?!奥犝f那漢人貴妃貌美如花,”他騎在馬上,嘴角掛著貪婪的笑,“等漢人新皇帝求和時,就得把她送來給本王享用,還要讓她帶著老皇帝的珍寶做陪嫁!”身邊的將領們紛紛附和哄笑,笑聲在曠野上回蕩,卻不知死神已在前方等待。
可也先怎么也不會想到,就在他的大軍剛剛踏出大同東門不到半個時辰,先前“棄城而逃”的明軍便迅速折返了。那些看似倉皇逃竄的守軍,其實是朱瞻基早已安排好的“餌”,他們一路狂奔到預設的集結點,與潛伏在附近的精銳匯合后,立刻掉頭殺回大同。
駐守大同的一千瓦剌步卒還在城中劫掠,根本沒料到明軍會去而復返。當明軍的火炮轟鳴聲響起時,他們還以為是自己人在搬運軍械,直到城門被撞開,才慌忙拿起兵器抵抗。但這些老弱病殘怎是明軍精銳的對手?不過半個時辰的廝殺,瓦剌守軍便被干脆利落地消滅,明軍重新占領了大同關隘,將城門緊閉,又在城外挖掘壕溝、架設火炮,徹底切斷了也先的退路。
此時的也先對此毫不知情,他正意氣風發(fā)地率領大軍向東行進。騎兵的馬蹄揚起漫天塵土,步卒的甲胄在陽光下閃著光,大軍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朝著他那個虛無縹緲的“飲馬中原”之夢全速前進。他偶爾回頭望向大同的方向,只看到遠處的城郭輪廓,卻不知那座城池已重新插上大明的旗幟,變成了困住他的第一道枷鎖。
寒風在曠野上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草,也卷起瓦剌士兵們的歡笑聲。也先沉浸在即將到來的“勝利”中,絲毫沒察覺到,朱瞻基布下的天羅地網,正在他前方緩緩收緊。居庸關的方向沒有他期待的空虛,反而有十萬明軍精銳嚴陣以待;宣府的山谷里沒有潰散的守軍,只有等待觸發(fā)的陷阱。這場被也先視為“天賜良機”的進軍,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走向覆滅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