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杭州府城內(nèi)外一片寂靜,唯有一輪皓月懸于低垂的穹頂之上,散發(fā)著朦朧月光。
受”宵禁”制度的影響,即便杭州府乃是江南重鎮(zhèn),裝修奢華的茶樓酒肆鱗次櫛比,又有比肩”江南十六樓”的青樓雅苑吸引著無數(shù)慕名而來的外地行商,但在亥時過后,寬敞的街道上仍是行人寥寥,除卻負責(zé)巡街的”更夫”之外,便是維持城中秩序的差役。
按照規(guī)定,除了這兩種人之外,即便是衙門中的官員也不準在入夜之后,隨便在街道上行走,百姓們?nèi)粲小鄙喜∷馈钡囊o事外出,則需要隨身攜帶能夠證明緣由的事物,否則便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不過正所謂凡事終有例外,這些嚴苛死板的規(guī)矩在”人情世故”之下,便顯得名存實亡。
例如此刻正在杭州城中街道上匆匆而行的數(shù)道黑影,負責(zé)維持秩序的差役只是遠遠的瞧上一眼,便嚇得將涌至喉嚨處的話語重新咽了回去,并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目送著這幾道黑影遠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原因無他,借著頭頂朦朧的月色,他們已是模糊的瞧清,那些行色匆匆的黑影們,赫然便是今日在城外碼頭上負責(zé)迎接燕王朱棣的官員們。
幾個呼吸過后,及至那幾道黑影已是完全消失在街道盡頭,這幾名惶恐不安的差役們方才于濕冷的地磚上起身,眉眼間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這大半夜的,那些位在平日里跺跺腳,便會令整個杭州府震上一震的”封疆大吏”們怎么不待在自己的府中,摟著剛?cè)⑦M門來的嬌妻美妾吟詩作對,反倒是鬼鬼祟祟的出行?
瞧其奔赴的方向,應(yīng)該是城中的布政司衙門?
”藩司大人,救命啊?!?/p>
燈火通明的書房中,剛剛被巡街差役碰上的”黑影們”便異口同聲的朝著案牘后的浙江布政使陳立嚷嚷道,眉眼間的神情很是惶恐。
”慌什么,慌什么?”
聞言,披著一件常袍的陳立便是眉頭一皺,頗有些不滿的朝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們訓(xùn)斥道,其保養(yǎng)極好的臉頰上更是涌動著溢于言表的失望。
當(dāng)真是一群豬隊友!
即便這布政司衙門上下皆為自己的心腹,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有”流言蜚語”流傳出去,但也不能如此嚷嚷才是。
”藩司大人息怒。”
眼見得陳立發(fā)怒,在場的官員們趕忙拱手作揖,但慘白的臉色以及微微顫抖的身軀,仍是側(cè)面佐證著其內(nèi)心的不安和惶恐。
此時此刻,這幾名最低也是正四品,最高則是與僅次于陳立的正三品官員們,盡皆失去了往日的成熟和穩(wěn)重,迷離的眼神飄忽不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你們有什么可怕的。”
見眾人的情緒有所平緩,年過六旬的陳立也是緩緩自案牘后起身,鎮(zhèn)定自若的說道。
作為這浙江省的最高行政長官,他早在燕王朱棣出京之前,便是收到了自南京城而來的書信,知曉朝中天子有意整頓賦稅的意圖,并提前做好了諸多安排。
他有足夠的把握,讓前呼后擁的燕王殿下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藩司大人,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但下官心中實在是有些忐忑啊,”話音剛落,幽靜的書房中便是響起了一道顫抖的聲音,引得其余官員頷首不已:”您剛剛也瞧見了,那燕王殿下身上好強烈的煞氣,那些隨他而來的丘八們更是一個比一個嚇人?!?/p>
”無需多說,燕王殿下這是擺明了殺人來的。”
提及此事,這官員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仍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中而不能自拔。
”殺人?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