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后,周老板終于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錘定音的重量:“小陳啊,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他沒有明確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但這句話本身,就是一種默許?!袄蠋熑绽砣f機,我們做晚輩的,還是要多體諒。不過,你的這份‘孝心’,我會代為轉(zhuǎn)達(dá)的。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多和小天溝通,一家人,總要互相幫襯嘛?!?/p>
成了!
陳漢升心中狂喜,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臉上依舊是那副惶恐的表情:“謝謝周老板!謝謝大哥!我……我明白!一定不給首長添麻煩!”
即刻的興奮和殘留的恐懼交織,讓他有些語無倫次,下意識地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周老板,大哥,這……這交易市場畢竟有風(fēng)險,波動太大,您二位一定要多謹(jǐn)慎?,F(xiàn)在風(fēng)口上,什么都好說,可炒作起來的東西,它沒有根基,流動性一旦枯竭……”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簡直是班門弄斧。
果然,他撞上了唐振天看白癡一樣的眼神。
就在這一瞬間,陳漢升福至心靈,猛地一下全懂了。
跌?怎么會跌?
只要林家還在臺上,就絕對不會跌。不僅不會跌,還會被源源不斷的托舉著,一路長虹。它需要的根本不是市場的認(rèn)可,它只需要權(quán)力的背書。價格不是市場決定的,是他們決定的。出臺政策,發(fā)布利好消息,引導(dǎo)輿論來維持甚至推高這個市場,直到他們的目的徹底達(dá)成。
他想放聲大笑,笑這荒誕而真實的游戲規(guī)則,笑剛才那點可笑的風(fēng)險意識。但他死死忍住了,然后雙手舉起自己的茶杯,姿態(tài)謙卑,卻像喝酒一樣,眼神卻異常明亮:“您看我,不會說話,自罰一杯!”
酒局散場,陳漢升和唐振天告辭,坐上來時的奔馳s600回程。
唐振天心里的不爽幾乎達(dá)到了頂點。多年來被他踩在腳下隨意羞辱的嘍啰,竟然憑借一個莫名其妙的數(shù)字玩意兒,一下子攀上了林家的高枝,在他面前挺直了腰桿。
但他面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分毫不滿,畢竟,陳漢升現(xiàn)在算是半只腳踏進(jìn)了林家的門檻,哪怕只是作為一個工具,其身份也已然不同往日。再想像以前那樣非打即罵,肆意折辱,顯然是不行了。這口氣,他只能暫時憋著。
他陰沉著臉,習(xí)慣性地掏出手機,無意識地滑動著屏幕,似乎想用這種方式驅(qū)散內(nèi)心的煩躁。突然,他手指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情,臉上那陰郁的表情瞬間冰雪消融。
呵,再能折騰又有什么用?再會抱大腿又有什么用?不過是一只活王八罷了!一頂油光锃亮的綠帽子,早扣在他腦袋上了,恐怕他還懵然不知呢。
唐振天臉上的笑容簡直遮掩不住,要扭曲起來了。
唐怡懷孕了。
這在他們的圈子里,倒也不算是什么驚天動地的稀奇事。這位大小姐玩得瘋,私生活糜爛,以前也不是沒鬧出過“人命”,最后無非是塞點錢,找個私立醫(yī)院悄無聲息地處理掉罷了。
只不過,這次的情況,有點“特別”。
說特別,其實也不算太特別。只不過是之前流的太多,醫(yī)生這次非常明確地警告:以后恐怕就真的懷不上了。加上唐怡自己也年過叁十,玩心漸收,偶爾也會流露出想要個孩子的念頭。唐家老頭子對這個小女兒向來溺愛,雖然惱怒,但看著女兒哭哭啼啼,又考慮到她未來的依靠,最終也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揮揮手,隨她去了。反正唐家不是養(yǎng)不起一個孩子,至于父親是誰……重要嗎?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行了,陳漢升那個窩囊廢還敢放個屁不成?
陳漢升現(xiàn)在肯定還不知道。不過,誰敢告訴他呢?他也配知道?一個用來擋槍順便撈錢的白手套罷了,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了?
唐振天越想越覺得痛快,剛才積攢的郁氣一掃而空,一路上,身份和精神上的優(yōu)越感重新將他填滿,他幾次都忍不住,要當(dāng)場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