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她會驚慌失措,會哭得淚流滿臉……但其實最想看到的,是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吧。
就像是,在手心中放上食物,日日夜夜地向恐懼生人的野貓示好,到它終于愿意向你翻起肚皮時,難道不會有那么一瞬間,會有著扼住它柔軟脖頸的沖動,會想要看它眼中的信任如何一點一點轉(zhuǎn)為恐懼嗎?
就像是,手握世界上最昂貴最脆弱的寶石,傾盡心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守護(hù)它,難道不會有那么一瞬間,會有著將其摔碎的沖動,會想要看它破碎時綻放的光彩嗎?
就像是,腳踩在萬丈懸崖之際,難道不會有那么一瞬間,會有著一躍而下的沖動嗎?
因為好奇結(jié)果,因為本能地追求毀滅。
因為只要想做,就能做到。
侍衛(wèi)心驚膽戰(zhàn)地盯著桌角,嚇得腿都要軟了。
他將文書擺到桌子上后,不知怎么的,魔王沒有叫他離開,而是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凝視著他,同時翅膀微動,手臂抬到翅膀覆蓋著的人形上方,似是要將掩藏在其中的寶物展露出來。
終于要把那個總是藏在屋子里的美人兒給大家分享分享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魔王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轉(zhuǎn)而用一種陰森森的,恐怖到了極點的眼神瞪向他。懸在半空中的手掌握緊成拳,不放下,也不繼續(xù)剛才的行動,手背青筋鼓得似是要刺透皮膚,五官都因用力過度而稍稍扭曲了。
如果眼神有能量,侍衛(wèi)的身上怕是已經(jīng)被捅得千瘡百孔,但魔王沒有下令,他不敢離開,被這么駭人的目光注視著,他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和魔王對視,只得盯住了桌角。
魔王也不說話,于是書房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詭異得仿佛在同什么東西進(jìn)行無聲的角力。
如果侍衛(wèi)有足夠的勇氣與魔王對視,恐怕會發(fā)現(xiàn),那瘆人的目光并不是針對他的,或許,更多的是針對魔王自己。
一分鐘,兩分鐘,時間慢慢流逝,沉重而危險的氣氛卻毫無改變,侍衛(wèi)實在受不了這種拷問般的沉默了,他艱難地開口道:“屬下……屬下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
布蘭克仿佛如夢初醒,他泄出一口氣,軟軟癱在椅子上,書房中迫人的壓力頓時消散。他看向同樣松口氣的侍衛(wèi),低聲道:“下去吧?!?/p>
“是!”
侍衛(wèi)撐著疲軟的雙腿,以盡量體面的姿態(tài)挪到房門口。待他走出房門后,布蘭克又深吸了幾口氣,閉眼,睜眼,再閉眼,彎起嘴角,耷拉嘴角,再彎起嘴角,如此反復(fù)。
他在尋找平日里布蘭克應(yīng)有的表情,他怕現(xiàn)在把希雅從翅膀里撈出來,她會被自己的眼神嚇到。
數(shù)次嘗試后,布蘭克臉上逐漸掛上平和溫柔的笑意,但心中的陰霾沒有衰減分毫——他能感受到,剛才那莫名的惡意并非來自于萊斯的殘魂,而是來自于他自己。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完全為希雅的安全感到慶幸,他竟有種隱約的懊惱與期待:如果真的做了,會怎么樣呢?
對于希雅來說,自己或許才是最危險的存在……布蘭克恍然生起這個念頭。
他呆滯地望了會兒墻壁,松開翅膀,伸手把希雅抱到懷里。少女早已不再顫抖,不知是習(xí)慣了,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只是送個文書而已,沒什么好害怕的呀。”布蘭克扯起嘴角,一邊揉著少女的顱頂,一邊以盡量明快的語氣說道。
“……嗯?!?/p>
希雅腦袋頂著布蘭克的xiong膛,悶悶地回應(yīng)道。
許久,她張開雙臂,重新抱住布蘭克,“我知道?!?/p>
她沒有抬頭。